十月中旬，赤坂的一家高级中餐厅的包间内。齐东海为从美国回来的森田接风洗尘。
    森田是作为名义上的社长去参加“日本在线”在纳斯达克的挂牌仪式的。
    这家原名“秋叶原网”的公司，现在自称是日本头号门户网站。
    而对华尔街的投资人来说。他们只要看到“日本”和“在线”两个关键词就愿意在这个项目上砸钱。
    第一次互联网泡沫时代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日本在线的第一个交易日，总市值就超过了四亿美元。
    对于在媒体上见识过二十一世纪那些ipo项目天文数字的齐东海来说。四亿乍听之下似乎不多。
    但是这可是九十年代。纳斯达克指数刚刚超过一千点没多久。
    更何况就算是四亿多的市值，也足以让挂名社长森田拥有了千万美元级的资产。
    就更不要说直接和间接占据将近一半股份的齐东海了。
    “这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酒。据说欧美的有钱人都喝这个。”
    “股票上市不应该是开香槟才对嘛？”
    “这个比较贵。”
    齐东海拿着酒瓶，这是一瓶红酒，标签上全是法文。自己能看懂的，也只有一九四五这个年份。
    “一九四五，胜利之酒。好兆头。”
    霍奇森假装自己的很懂的样子。
    其实以他之前也只不过是高层中产。再加上美国出身的生长环境。对美国威士忌还算小有研究，红酒他是一窍不通。
    三个人请包间的服务员帮忙拿了红酒杯，开始假模假式的品起酒来。
    从冷盘到热菜，一道一道菜被端上餐桌。
    今天的菜单是按照宴席标准，由店内的主厨安排的。
    因此，虽然这是一家川菜馆。摆上桌来的都是海参、鲍鱼和鱼翅之类的传统食材。
    唯一看得出川菜影子的，也就是用龙虾代替虾仁加了豆瓣酱的干烧虾而已。
    除了新移民开的店铺之外。
    传统的日本中餐馆分为两类，一种称之为“町中华”。店主不一定是华裔出身。做的尽是一些刻板印象的日式中餐改良菜，往往还兼营拉面生意。
    另一类是今天这种高档餐厅。
    主厨要么是华人华侨，要么至少也是知名大厨的亲传弟子。
    这类餐馆有资格承办商业宴请。
    平时堂食的菜单倒是各具特色。但是正经的宴席上，而无论菜系如何，主菜都是传统的海产干货。
    “今天没有麻婆豆腐吗？”
    齐东海把店员叫到身边小声询问。
    他此前在午餐时在这家店内吃过麻婆豆腐。
    以日本中餐的标准来说堪称正宗。光是加了花椒这一点，就已经超过了九成的日本中餐馆。
    “这个您稍等，一会有惊喜。”
    过了没多久，两台小推车被推进了包房。
    一台车上摆满食材。另一台则是装着移动炉灶。
    “今天几位贵宾光临本店，由我亲自来制作这道招牌菜。”
    这家店的经营者不单是位名厨，也是个精明的商人。
    听闻今天包间里的客人是庆祝公司上市，店主殷勤的亲自掌勺。也是为以后的业务往来积攒人脉。
    在确认了这位第二代华人确实听得懂中文之后，齐东海悄悄的交代了几句。
    店主频频点头表示了解。
    “这家店的麻婆豆腐可是日本第一，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吃到店主亲自做的。”
    菜端上桌后，森田迫不及待的端起了饭碗。
    麻婆豆腐在日本有着崇高的地位。一般的日本人在“你好、谢谢、小笼包、再见”之外，知道的第五个汉语词汇就是麻婆豆腐。
    只不过一般的餐馆里，这道菜大都做的荒腔走板。
    甚至有用味增代替豆瓣酱，完全没有辣味的版本存在。
    森田舀了一大勺豆腐，盖在米饭上大口吃下去。
    一旁的霍奇森有样学样。
    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觉得没有什么异样。
    过了半分钟，森田额头的汗珠一滴滴的落下来。
    霍奇森那边更是整张脸都成了粉红色。
    在店主微笑的注视下，两人硬着头皮把饭菜吞了下去。
    然后开始大口喝冰水。
    “你们现在知道正宗的麻婆豆腐是什么味道了吧。”
    齐东海不紧不慢的吃着自己碗里的这一份。
    森田大口喘气。缓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
    被花椒麻硬的舌头无法完整的说出句子。过了好久齐东海才听出来他说的是。
    “给我留点！”
    看来他的味蕾并不讨厌这道菜。
    ……
    “霍奇森怎么没来？”
    “拉肚子。”
    一道麻婆豆腐就放倒了这位美国人。
    齐东海和森田坐在一辆皇冠出租车后排，车子正通过建成不久的彩虹大桥，来到了台场地区。
    “前面就是电讯中心（tele center）大楼。”
    森田向齐东海指着前方的“门”字形建筑。
    这座大楼还在施工之中。但低层已经可以入住。
    电讯中心，是计划中的世界都市博览会的配套设施之一。
    这场在泡沫经济鼎盛时期开始筹备的博览会，原本应该在一九九六年举办。
    台场地区的彩虹大桥、台场海滨公园、百合海鸥线电车等等项目都是为了这届博览会而建设的基础设施。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随着泡沫经济破裂带来的景气下滑。再加上东京都管理部门的换届。
    几个月前，这次博览会被正式取消。
    现在这一片地区充满了烂尾工程和空地。
    为了博览会建设的电讯中心也是其中之一。
    原本预定入驻的企业，很多都取消了入驻计划。
    现在只有东京本地的地方性电视台mx还打算继续在这里办公。
    其实单从办公场所的选择来看。电讯中心是相当优秀的建筑。
    这栋大楼采用了九十年代标准的最新科技。
    可以抗大型地震。备有大型发电机组可以应对停电。建筑顶层设置了卫星收发天线阵列和直升机起降平台。
    更重要的一点是，作为电讯中心，这里有东京最先进的网络线路和数据中心。
    日本在线现在已经在美国上市。齐东海并不打算在短期内出售这家公司变现。而是打算继续经营下去做大市值。
    把这家公司的办公地点，选择在一个自称“永不停电”的服务器机房和数据中心所在地。简直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