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一推开卧室门,便望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人,那两个脑袋凑得极近。
此刻的氛围融洽无比,两人谈笑风生,自然而又随性,许安乐亦不会刻意躲避夏时的靠近。
原来,他不是他的特例。
他的脚步一顿,紧紧握住门把手,定定地凝视两人。
方淮则抱臂斜倚在一旁,侧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顾辞的神色。
看来,他并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未曾亲眼目睹罢了。
许安乐与夏时听到卧室传来的声响,不约而同地朝顾辞望去。
顾辞分明瞧见夏时稍稍避开了他的视线,嘴角轻轻扯动,仿佛在掩饰着什么,随后将卧室门缓缓合上,轻声笑道:
“安乐哥。”
许安乐朝他挥了挥手。
“过来。”
“嗯,来了。”
顾辞见此情景,心中那丝酸涩之感瞬间烟消云散,他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在许安乐身旁坐下。
许安乐偏过头,看向顾辞,刚才他捕捉到了顾辞眼中的那抹受伤,抬手一弹顾辞脑门,解释道:
“想什么?我们在演戏。”
顾辞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微微颔首,原来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嗯,我知道,我没乱想。”
夏时看着两人的互动,眼睫轻颤,探出头,望向顾辞,见他脸上有几处淡淡的红印,应该是睡觉印上去的,很是整齐的几条交叉线,随口问道:
“那杯热巧克力牛奶喝了吗?”
顾辞面露疑惑:“热巧克力?”
夏时轻点了下头:“嗯。”
顾辞这才想起,方才起身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饮料,想来便是夏时所说的那杯:
“我还没喝,刚刚睡着了。”
夏时将剧本递给许安乐,然后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接着拿起桌子上那杯被他喝了几口的变得微凉的饮料,不想打扰两人聊天,随意找了个离开客厅的借口:
“那我把你那饮料热一下,你喝点,暖暖胃吧!”
顾辞眨了眨眸子,一脸疑惑地看着夏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出要给自己热热饮,连忙站起身,摆手道:
“夏哥,没事的,不用,我不着急喝,一会儿我自己热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
夏时晃了晃自己手中那杯热气腾腾的热饮,见顾辞反应那么大,轻笑出声:
“我正好也需要加热,就顺带帮你的也加热一遍,又不是很大的一件事,怎么这么客气?”
顾辞不再拒绝,微笑着说道:
“谢谢夏哥。”
夏时看向许安乐喝了几口的饮料,柔声问道:
“许安乐,你的需要加热吗?”
许安乐摸了一下自己的饮料:
“不用,这个温度对于我来说刚刚好。”
“嗯,那我就热热顾辞的就行。”
夏时点了点头,拎起自己的饮料,向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顾辞与许安乐闲聊了几句,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对许安乐说道:
“哥哥,我出去接个电话。”
许安乐摆了摆手:“去吧。”
顾辞走向阳台,拉开玻璃门,随后拉了拉窗帘布。
阳台很大,面积就有客厅的一半,他走到阳台的最外围,接通了视频电话。
*
许安乐看了一眼顾辞的方向,回头看向一旁坐下的夏时,关切地问道:
“夏哥,你困不困?都练了两个小时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夏时摇了摇头,拿起剧本,指着一处说道:
“不用,我没什么困意,我们继续讨论刚刚那个片段,你刚刚的情感表达微微有些偏差……”
两人又继续探讨起了剧本。
顾辞半倚在栏杆上,凉风轻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将手机高高举起,正对着镜头,笑道:
“妈,你怎么想到要打视频给你儿子?”
叶慈苒微微一笑,她凑近镜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小辞,参加恋综才几天啊,怎么就瘦了?”
顾辞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脸颊,似在证明自己并未消瘦:
“吃那么好,怎么可能瘦了,我胖了还差不多。”
叶慈苒啧啧两声,半是调侃半是八卦道:
“幸福肥啊!和那个小帅哥成了没有啊?追到了没啊?”
顾辞的脸颊滚烫,他微微惊讶叶慈苒竟然也知道了他的事,而且是以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他紧张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妈,你也知道了?”
叶慈苒笑着点头:“那个圣父老头和我说了你的事,听说你很喜欢那个帅小伙,他说,你还和他说要是敢欺负那小伙子,你就要和他断绝关系。
他说听到你那句醉酒的话都要吓死了,就怕你不要他这个爸爸。
今天和我吐槽了一整天你的事,说怎么劝你都没用,拽你离开恋综也不肯,非得用酒骗你走,才把你带出了别墅。
结果,半路还被那小伙子给截胡了。
那个圣父老头说那小伙子拳脚功夫很厉害,还说他其他方面也很优秀。
但是那圣父还是担心你,对那小伙子不放心,知道你不乐意和他聊天,所以派我来和你聊这事。”
顾辞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听着叶慈苒的话语,心中已大致猜到她的来意,是来劝他离开恋综,不要再喜欢许安乐,他的眉心紧紧蹙起:
“妈,你也是来劝我不要再喜欢许安乐吗?”
叶慈苒的笑容依然温柔:“原来那个帅小伙是叫许安乐啊!等我回来,一定要好好认识一下他,我倒要看看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迷倒我家这么优秀的宝贝儿子。”
顾辞愣住,他万没料到叶慈苒会这样说,呆愣数秒后,迟疑地问道:
“妈,许安乐是个男生,我很喜欢他,你不反对吗?”
叶慈苒眉眼含笑:“没关系啊,喜欢他也可以啊,就像我喜欢你爸爸一样,我觉得,爱情没有性别之分,感情亦无对错之别,只要两人在一起幸福美满,便与其他任何人以及世俗的目光毫无关联,真爱能够跨越一切艰难险阻。”
她话锋突转,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怒:
“但是,我听说我家宝贝儿子为了他竟然受伤了,妈妈可就不高兴了。你喜欢他固然可以,但你首先得学会自爱,而后再去爱人。
我听那圣父老头说他一点也不喜欢你,还欺负你,让你给他当保姆,还使唤你做事,他要是这样的人,妈妈劝你别去喜欢,别去招惹,不然你自己会受伤害。”
顾辞解释道:“妈,你别听我爸胡说八道,他人很好,很优秀,比我优秀多了,对我也很好,平常还很关照我。
第一天他就教我做饭帮我解决了温饱。
后来我那次跳湖救人,不是和你说了,是许安乐救了我吗?
要不是他,我早死了。
还有,我生病时,他还格外细心地照料我,尽管他不喜欢打游戏,却也愿意陪陪我。
这一切,都是在我们尚还陌生的情况下发生的。
他没有使唤我,都是我自愿照顾他,与他无关,我照顾他看到他开心,我也会很高兴,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喜欢我,但是你还不相信你儿子吗?你儿子又不差劲,会追到他的……”
叶慈苒凝视着视频对面的顾辞,见他嘴角挂着幸福微笑,沉默良久,终是无奈地笑了笑:
“你喜欢就行,妈就怕你追了半天,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不要让自己受伤,我听那个陈良说你们还没有在一起,你就整天黏在人家身上?”
顾辞抿了抿唇,听到前半句,忙说道:
“谢谢妈,妈真好。”
叶慈苒对顾辞的态度转变不禁轻啧一声:
“你这孩子啊,你虽是男孩子,但是妈也得提醒你一句,在你们尚未完全确定关系前,别太过倒贴,你这样做,会让他觉得得到你轻而易举,日后怕是难以珍惜你。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剖析这个问题,行动源于动力,而动力又源自需求,他对你有所需求,才会有相应的行动。
男人大多都有劣根性,男人的需求无非是那些成就感、胜利感、皇帝梦、领导梦,皆在过程中得以满足。
可一旦得手,身体激素便会骤降,他对你定然不会有特别强烈的欲望,小辞,你听明白了没有?”
顾辞认认真真听完,脸颊微微泛着红晕,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尚未将身体交出,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
他忽地想到什么,满脸疑惑道:
“妈,你不是说和爸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还与爸联系上了?”
叶慈苒轻咳一声:“这个嘛,说来话长,那个圣父他那个死傲娇,笨得要死。
被那女人骗了十多年才查出自己和那女人并未有过肌肤之亲,那孩子是那女人偷翻你爸垃圾桶里的那啥搞出来的。
然后吧,六年前那场地震,他也不是有意抛下我们母子二人去救那女人,而是担心先挪动我们那边的石板,会把我们母子两个压死,所以先把另一边撬开。
他那张死嘴硬得像石头,就是不肯说,还指望我能自行猜到,他觉得我会相信他,所以也不作解释。
这迟到了六年的解释,昨天才一股脑儿全和我说了,说是因为你的事,给他的打击太大,跟我哭天抢地了半天,嗷嗷叫,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还半夜坐飞机过来找我,现在哭的眼睛肿的不敢露脸给你看。”
叶慈苒的嘴角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她把镜头对准那鼓起的被窝,吐槽道:
“瞧,那圣父就在那被窝里呢,我都还没吭声说腰疼,他自己倒是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半天,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看上这种男人。”
忽地,镜头像是被一只手打落,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别拍我,我在儿子面前还要不要面子了?”
“面子能当饭吃,活该六年没见荤腥。”
视频瞬间黑屏,顾辞仿佛听到几声奶声奶气的男孩的声音由远及近:
“妈妈,爸爸,是哥哥吗?”
屏幕重新亮起,顾辞看到对面出现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男孩,男孩的长相与叶慈苒有几分相似,他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甜甜的,凑近手机屏幕亲了一口:
“mua,哥哥,我想哥哥啦!”
顾辞抿了抿唇,眼眶泛红一片,他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内心激动得像是要沸腾起来,他们终于和好了,他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
“小然,哥哥也想你。”
小男孩凑近屏幕又亲了几口:
“mua,mua,哥哥,妈妈说过几天我们就回国啦,我就能见到哥哥啦!”
顾辞与叶慈苒和顾然聊了许久,方才挂断电话。
顾辞轻轻推开阳台门,回到客厅,只见许安乐与江染两人皆已换了套衣服,正欲离开。
顾辞连忙出声:“许安乐,我送你们过去吧?”
许安乐与江染两人立在玄关处,听闻顾辞的话语,顿住脚步,许安乐回首望向他,嘴角含笑:
“还以为你这通电话还要打很久,就没有过来和你说。”
顾辞将手机塞入裤兜,行至两人身侧,微微一笑:
“我来给你们当司机。”
许安乐:“你晚上不是还要赛车比赛吗?你把车开过去,留给我们还是你开走?”
顾辞摸了摸口袋,掏出车钥匙甩了甩:
“没事,车留给你们,我打车回来就可以。”
许安乐:“我们自己去就行,省得麻烦,你休息一会,养精蓄锐好比赛。”
顾辞拉住许安乐的手,轻轻摇晃,语气撒娇道:
“安乐哥哥,拜托拜托,让我送你们去吧,我要和你们一起~,不然我会不开心。”
江染满脸嫌弃,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我真是要被你腻歪死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整这出,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顾辞斜睨了他一眼:“我只送安乐哥哥,不送你,你自己开车过去,也省得我打车回来。”
江染:“……”
江染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谁稀罕你送?我自己开车就自己开车,我回来不带你家许安乐,气死你!”
顾辞眉梢一挑:“你敢不带?我们单挑。”
江染嘴角微抽,贱兮兮地说道:“你当我是被吓大的吗?少来这套,我就是不带许安乐,你能拿我怎么办?”
顾辞踹了他一脚:“又不是只有你有车,我的车留给安乐哥不就好了,谁要你送安乐哥哥,稀罕?”
江染拍了拍被他踹脏的裤子,无语道:
“得了,就说不送怎么还生气了?许安乐也是我兄弟,我逗你玩的,我送,真是的,不就开玩笑吗?至于吗?还急眼了,你也不用打车回来,把车开回去就行。”
许安乐看着两人打闹,看了眼时间,握紧顾辞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对江染道:
“走吧,快到约定时间了。”
顾辞感受到手心处传来的触感,瞥了江染一眼,扬了扬下巴:
“走吧,不和你闹了。”
江染撇嘴:“去。”
江染不想和两人并排走,磕糖磕的牙疼,于是走在两人身后,三人两辆车一起离开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