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文予故意拉长的声音,霓妨实在是有些想笑,不等她有反应,命命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发布系统任务,如您能避免将骨髓移植给钟盈的剧情点发生,保护女主身体健康,可获得系统奖励300积分。】
【命命啊,这真是你发布的最简单的任务啦。不过说起来,它应该是这个故事里最后一个任务吧?】
【是的,这将是最后一个关键剧情点。】
【这么说,我已经改变了叶氏集团倒闭的剧情?】
【根据现有的数据推算,叶氏集团倒闭的概率已经不足百分之二十。】
不知道是不是霓妨的错觉,她发现命命的声音跟之前强行模仿人类感情的机械音有了很大不同。
这是件好事,霓妨不动声色将心思压下来。
钟盈对陆文予仍有防备。
可钟盈现在也摸不清楚陆文予究竟在想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接着说下去。
“我知道贸然提出这个要求很无礼,但我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活下去。而且我做过调查,很多报告都指出,只要配型成功,用最好的医疗条件做完这场手术,是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影响的!”
“钟小姐这话说的轻巧,把骨髓移植这样的手术说的像是治疗感冒一样稀松平常。”陆文予伸出食指在桌上点了两下,“这份股权转让书就是谢礼吗?看起来可不像是答谢一场感冒的痊愈啊。”
钟盈哭的眼泪都停了一瞬,陆文予这人说话半点情面都不讲,三言两语就将最关键的概念给偷换了。
她想请霓妨帮忙参与骨髓移植,是希望霓妨能看在血缘亲情的份儿上帮帮自己的亲姐姐,怎么到了陆文予嘴里,这话就变成了银货两讫的利益关系?
明明……明明这份股权转让书不应该背负这样的意义呀。
陆文予看向钟盈,“钟小姐怎么不说话了?”
钟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足无措的抓了抓裙摆。
钟有林将爱女的窘迫看在眼里,论心机手段,钟盈是怎么也比不上陆文予的,钟有林怕场面越来越失控,忍不住出声帮钟盈说话,“小陆牙尖嘴利,三两句话就将一位父亲为女儿准备的礼物贬低成为答谢。”
陆文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喔了一声,“原来不是答谢呀?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妨妨,钟先生这么大手笔的礼物,你还不赶紧收下?”
得,这下百分之十的股份变成白送的。
连回报都不用付出。
陆文予快速探身,将桌上推远了的股权转让书拿近了摆在霓妨面前,甚至从怀里抽出一根签字笔,啵的一声拔开笔帽。
霓妨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去嘴角的笑容。
陆文予每次演这些空手套白狼的角色,都有种让对方哑口无言的魔力。
钟有林的面色有些僵硬,但这话是他刚刚说出去的,再找补什么的话,反而显得别有所图。
霓妨按住这张股权转让书,没说签也没说不签。
陆文予握住霓妨的手,温柔的笑了笑,“其实钟小姐有句话说的十分中肯。你对我的未婚妻的确了解不多,她是一个喜欢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的人,她善良,所以总想让周围的人都体体面面。可她不说,不代表这些年没有受过委屈。”
陆文予转而看向钟有林,眼底是挥之不去的冷意,“钟先生,虽然您告诉她当年是她自己跑出去玩才致使自己失踪。可她当时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她没有这段记忆,在她的认知里她就是霓家的养女,在霓家过着贫穷的生活,甚至还要在上学的年纪负担起整个家庭的家务工作。”
“我……”钟有林心中也有几分愧疚,还没等他说话,陆文予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知道您心里全是抱歉和遗憾。可您也要理解她不想回到钟家的心情,作为钟家的小女儿,她没有享受过一天您带给她的富裕又安全的生活。现在您一张口就是更换骨髓,您不觉得这话说出来太伤人了吗?她的出生难道就是为了给钟小姐延续生命用的吗?”
“当然不是!”钟有林着急的喊道,他和静云或许都没有在意过钟皎的出生,但他们绝对没有将钟皎看作是延续盈盈生命的工具。
“您也许不是这样想的,可在我听来我只会替我的未婚妻委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才得到您和钟小姐这样的对待呢?钟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在一见面的时候就说过在昊天眼里,我的未婚妻不过就是一个你的替身罢了。说句玩笑话,在你出现之前,我跟昊天都在追求妨妨,多亏有你才促成了我们这段姻缘。”
钟盈立刻着急的解释,她慌乱的样子就像是在火中跳舞,“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皎皎,我,我只是太在意昊天了,我怕有人突然出现将昊天抢走,所以我才、所以我才口不择言说出伤害你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绝没有认为你是我的替身,你是皎皎啊,是我的妹妹。”
陆文予长叹了口气,“钟小姐,做人不能得陇望蜀啊。你既然已经得到了昊天的心,不能连健康也一并夺走吧?我的未婚妻是个善良的人,可我不是,我全部都记在心里了。”
钟盈慌乱的摇着脑袋,陆文予的声音如同恶魔在耳边的低语,轻易摧毁了她的理智,她被情感控制,熟悉的焦虑感又一次控制住了她的大脑。
她的焦虑症,此时此刻又复发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得陇望蜀。我只是希望我能回到过去,我站在舞台上跳舞,所有人都爱我,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昊天的爱……我不能失去昊天的爱。”
钟有林察觉到钟盈的不对劲,连忙按住钟盈的肩膀,企图唤醒她的理智,“盈盈?盈盈!是爸爸,是爸爸在这儿。所有人都很爱你,你别怕!”
霓妨还没来得及感叹眼前父女救赎的画面感人的时候,钟盈忽然尖叫起来。
“不对!”
钟盈一把推开钟有林,扑向霓妨。
霓妨反应更快,在她的膝窝点了一下,钟盈“咚”的一声跪在霓妨双脚旁边。
钟盈的声音凄厉又决然,“我没有得陇望蜀,我可以不要的!我可以不要昊天的爱!霓妨,我求求你,救救我,如果你救我的话,我把昊天让给你好不好?”
一声巨响从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上好的白瓷就这样碎成一地。
一个身影自阴影里走出来。
叶昊天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森然透着一股凌冽的寒气,“钟盈,你刚刚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霓妨的五感皆高于常人,她早就察觉到身后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
她猜到陆文予要做什么,只是一直没有挑明罢了。
钟有林和钟盈是陆文予做主约到董事长办公室的,拥有出入董事长办公室权限的人,除去霓妨自己就剩下陆文予一个人了。
陆文予一早就设计好要约叶昊天过来,目的就是要让叶昊天亲眼见到钟盈再一次抛弃自己的场景,所以才会在语言里多加试探,暗示钟盈只能二择其一。
杀人诛心。
陆文予不用杀人,兵不血刃的就伤了三个人的心。
叶昊天对钟盈的爱慕之心、钟盈妄图美化自己人生的坚强之心还有钟有林对钟盈的慈爱之心。
钟盈没想到叶昊天居然出现在这里,她神色凄凄,刚想开口向叶昊天解释,可她声音沙哑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她看着叶昊天的脸,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快意。
这样的快意很隐晦,似乎从她心底的最深处生长出来的,绵绵向上,不可断绝。
她觉得自己跪坐在地上的样子狼狈极了,可她现在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推开钟有林过来搀扶自己的手,冷笑着看向叶昊天,“你觉得自己很受伤是吗?你终于也有被我伤到的时候啊?是,在我心里就是将跳舞看的比你重要!五年前我不想每天围着你转,不想困在你身边一直当叶夫人,是你说要等我的。为什么五年后,我从美国回来,我学着做叶夫人,每天陪在你身边,为什么你还是不满意?”
“钟盈,你太自私了。”叶昊天看向钟盈,一字一句的说。
钟盈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你大公无私,你敢当着霓妨的面说自己的办公室加密橱柜里面放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够了!”叶昊天声嘶力竭的喊道。
陆文予也有一瞬间慌乱,他没想到叶昊天居然对霓妨念念不忘,他可不希望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最后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哪怕是影响霓妨心情也不行。
霓妨的确没想到自己这个早已放弃任务的任务者,居然真的做到了攻略叶昊天的心。为什么呢?她好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啊。
“叶昊天,我可以接受你的变心,也可以接受你的不忠诚。只是你欠我的,永远都是欠我的!”钟盈似乎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她重新看向霓妨,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了自己的猎物,“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名声、地位、金钱、男人、健康,这些全部都是你的。你只要分一点儿,分一点儿健康给我就好,我可以把我拥有的所有东西都跟你交换,我只想要活下去!”
霓妨看得出来,此时的钟盈已经有走火入魔之相,再放任她闹下去,只怕会加重她的心理疾病。
霓妨以手为刃,劈在钟盈的后脑勺上,伴随着钟有林的一声低呼,钟盈彻底晕了过去。
“钟先生,您女儿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我建议你先带她去医院看看。”
“皎皎,刚刚的事情……”
霓妨立刻打断,不论钟有林是道歉还是想再劝她为钟盈移植骨髓,此时此刻她都不想听,“请你立刻带钟小姐离开,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钟有林将叹息尽数咽下,横抱起钟盈朝外走去,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叶昊天。
与当日在叶家门口的场景一样,钟盈晕倒,钟有林抱着钟盈离开。
只是这一次,叶昊天没有跟上去。
叶昊天沉默的站在原地,神情萎靡,双肩颓然的耷拉下来,像是整个人被瞬间抽干了力气。
霓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昊天。
完全不复当时的意气风发。
陆文予将霓妨重新按回座位上,“我送昊天回去,你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休息。”
霓妨点了点头,有些话陆文予来说似乎更合适一些。
她目送陆文予将叶昊天拽走,整间办公室恢复了平静,过了许久,霓妨才拨通秘书的电话,“花瓶碎了,上来收拾一下。”
……
叶昊天此时此刻的状态并不好。
他亲耳听到了钟盈说,“我把昊天让给你好不好?”
他在钟盈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吗?
钟盈她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叶昊天看向做在身旁的陆文予,哑着嗓子说,“表哥,今天发生的一切,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故意引我过去就是想让我听到一切?我猜你特意让我看清楚钟盈的真面目,不是为了可怜我,是为了霓妨吧。你不希望我再帮着钟盈,让霓妨受委屈。”
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左一右的坐在车后排,曾经的手足之交早已产生隔阂,中间空余的地方就像是楚河汉界一样,横在两人之间。
陆文予别开脸看向窗外,“二者皆有。我不愿霓妨再受委屈,也不愿你一直被蒙蔽。钟盈并不是你想象中的人,还是尽早抽身的好。”
叶昊天的笑容有些苦涩,他从来不曾怀疑过陆文予,如今才发现自己愚蠢至极,“尽早抽身?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曾觉得自己虚伪?如果不是你从中筹谋,钟盈根本不会回国。你现在告诉我钟盈不是我想象中的人,你不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