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子嘴角扯了扯，“所以你是打算把人间搅个天翻地覆了？”
    魏督军上面还有个五省巡阅使龚三爷，下面几个省的督军都唯他马首是瞻，宋老爷子也得给几分薄面。
    他们这边是植派。
    而薛总统背后是凤派。
    魏良辰什么时候搭上的大家都不知，龚三爷有点不高兴。
    宋老爷子为外孙说话，但也恼他先斩后奏。
    魏良辰笑了笑，“您大寿，我再给您送一份大礼。”
    “你又想做什么？”宋老爷子暗含警告。
    “不做什么，都说了礼物，外公肯定会喜欢的。”
    宋老爷子语气软了些，“给我娶个外孙媳妇，就是给我这糟老头子最好的礼物。”
    “爹，我听说凌总长的女儿凌大小姐乘坐的邮轮明天到，她跟良辰青梅竹马，我让良辰去接她。”
    魏良辰道，“人家有的是亲朋好友，用不着我接。”
    “良辰。”魏太太扯他袖子，使劲使眼色。
    在场的人都懂，凌家显赫，之前形势所迫，魏家才会选择宁督军家，如果和凌家联姻，植派多一棵大树，皆大欢喜。
    这茬就完全过去了。
    锦夜看了魏良辰一眼，只见他低垂着眸，浓密的睫毛覆盖了眼底的神色，没再回魏太太的话。
    气氛有点尴尬，魏太太笑道：“好了，先去吃饭，爹，我扶你去入座。”
    如今魏太太把周司维当半个自家人了，也邀请他一起吃。
    周司维道：“我本想约小锦一起出去吃的。”
    没想到遇到宋老爷子在。
    宋老爷子和蔼道：“年轻人约会不急这一会，就在这里吃，今日老头子正好跟你们年轻人说说话。”
    周司维却之不恭了，看着锦夜笑道：“那咱们晚上再出去吃。”
    锦夜还能怎么回答，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有个疑惑她想问清楚。
    这时，魏督军和魏宴庭也从官署回来了，说今日把学生都释放了。
    “还真被小锦说中，几乎所有的商铺都闭门。”魏督军看了锦夜一眼，带了欣赏之意。
    宋老爷子有些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小姑娘有这份见地。”
    不知是不是锦夜的错觉，他的目光看过来，在她脸上停留时，像闪过一点惊奇。
    但很快他被督军亲自扶着入座了。
    席间，宋老爷子问了周司维水运上的事，又问了魏宴庭关于北城几件事，闲聊一样，气氛轻松了很多。
    周司维坐锦夜旁边，时不时低声问她喜欢吃什么，还给她夹菜。
    但一顿饭下来，锦夜也不知自己吃了些啥。
    入夜，周司维来接她，“今日有点事来迟了点，吃过了吗？”
    锦夜说吃过了，他邀请她去海城新开的一家歌舞厅玩，她没有拒绝。
    时下年轻人谈恋爱都喜欢去歌舞厅的，跳舞，喝酒，游戏，锦夜还是第一次去海城的歌舞厅，感受了一番夜上海的独特魅力。
    “这算是我们第二次约会吧。”下车后，周司维笑道。
    锦夜有些拘谨的点点头，想到接下来要给他的答案，有点发愁。
    此时，二楼的包厢里，
    祁元正出来抽烟，忽然就看到锦夜同周司维走进歌舞厅，他笑了笑，“今晚可热闹了。”
    “什么热闹。”说话的是凌绍敏，她是和大哥来接姐姐的，今晚大哥约了少帅，她非要跟着来。
    顺着祁元的目光，一眼就看见锦夜，立即撅起嘴巴，“真是冤家路窄。”
    “人家又没碍你什么。”祁元笑道，“干嘛跟人家有仇似的。”
    “就是有仇。”凌绍敏不想看见锦夜，本来想跟祁元说说话的，不想说了，转身回包厢。
    祁元吞云吐雾了一会才进去。
    魏良辰和凌远洲，祁帮办，还有法租界巡捕房探长钟华扬等人在喝酒，聊天。
    凌远洲因为上次旗袍事件，事后被魏良辰揍了一拳，心里还有点不舒服。
    但是雪薇快回来了，母亲知道他在海城，劝他主动和解，以后少不得要碰面的，凌远洲只好约他出来。
    恰好也许久不见钟探长，就约了一起见面。
    钟探长笑着说：“我三年没见雪薇了，明天我要是腾出时间，跟你们一起去接她。”
    以前他们几个都在苏城，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魏良辰只顾着喝酒没说话。
    钟探长看他，“我听说雪薇当年还是被你气走的，是吧，少帅？”
    “胡说八道，脚长她自己腿上，她想走就走。”魏良辰说。
    “那你怎么不追追。”钟探长有些可惜，“当初我可是退出成全你们，我们都以为你们会在一起，谁知分了，早知这样，我何必呢。”
    魏良辰笑了，“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凌远洲讶异，“哦？华扬喜欢过我妹妹？我怎不知道？”
    钟探长哈哈笑了起来，五分真五分假，“真的，不过我快结婚了，是没机会喽，良辰还有，你俩要不要再续前缘啊？听说雪薇还是一个人。”
    “滚。”
    “哎哟，这么大个人还害羞啊？你也没女朋友嘛，我听说之前你和宁督军的女儿相亲，现在人都没了，娶个屁啊。”
    凌远洲看了魏良辰一眼，“你对我妹妹到底是什么心思？”
    凌绍敏走了进来，“哼，他有心思，我姐还不一定答应呢。”
    上次旗袍的事，凌绍敏心里有气。
    凌远洲看她嘟着嘴，“谁又惹恼你了。”
    后面进来的祁元替她回答，“少帅的妹妹呗。”
    魏良辰抬了一下头，“我妹妹？”
    “是啊，你那个三妹妹，刚才我看见她了，跟周三，不过我很好奇，绍敏妹妹为什么那么不待见锦夜妹妹……”
    他的话还没说完，魏良辰就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锦夜和周司维坐在一楼大厅旁边的卡座上，这个位置很好，还对着舞台，周围都坐满了人，但并不吵闹，侍者穿梭其中，灯光迷离又璀璨。
    “喝点什么？”周司维问。
    恰好有侍者端来香槟，锦夜要了一杯，周司维要了葡萄酒，又点了几份小吃，还很绅士的给了侍者小费。
    锦夜看着他，他穿着灰色西服，清俊儒雅，神色温和就像大哥哥。
    周司维回过头来，也看着她，蓝色连衣裙，薄施脂粉，睫毛卷而翘，一双水眸像镶嵌黑珍珠，发尾微卷，头上只有一个发夹，灯光下熠熠生辉。
    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眸色深了些，微笑道：“今晚我来迟了，是因为午后接待了港岛来的一位医生朋友，你姑姑的事，就是托他问的，他与玛利亚医院副院长是同学，说十月份英国会有一位出色的教授过来。”
    锦夜心头突的一跳，“十月份？”
    当然，如果办婚礼也是来得及的。
    本来已经决定拒绝他，可是这一刻，锦夜又忍不住犹豫了。
    客观来说，接受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尤其是魏太太可能已经怀疑她和魏良辰的情况下，嫁给他能逃过一劫。
    而且凌雪薇马上就回来了，她为什么还待在魏良辰身边呢。
    “你不用担心。”周司维道，“我的承诺永远有效，以后你要是有合适的，我允你自由。”
    锦夜问出那个想了一个晚上的问题：“我不明白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周司维双手放在桌面上，握住杯子，似乎在思考，“你会疑惑也是正常的，其实我想娶你，除了对你有好感外，确实还有一个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