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微僵。
    “看，你什么都改变不了。”锦夜嘲讽笑笑，“你还说让我认祖归宗，怕是到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锦！”凌谨儒想追过去，身边的秘书提醒，“您下午还有一个会议，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们是从另一个门进来的，而锦夜去的是另一个门，总长不适合从那里走。
    但凌谨儒还是上前两步，追上锦夜，“小锦，给爸爸一点时间，我不会再委屈你和你母亲。”
    锦夜停下脚步，看他，“多久？怎么不委屈法？在我看来，只有你和你夫人离婚，娶我母亲才叫不委屈。你做得到吗？”
    身居高位，一向只有他问责别人的中年男人，显然没想过，有一天被一位小姑娘，这样责难，面上又是愣了一下，道：“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
    好官方的回答。锦夜笑道：“那就等你有办法的时候再说吧。”
    周司维和顾教授在门外，听见开门的声音，都转过身来。
    锦夜看着他们，“这个世界是真小。”
    周司维在抽烟，隔着一层雾似的，神色看不分明。
    她又看顾教授，恐怕顾教授去苏城，也带着什么目的。
    顾教授好像看出她想什么，微笑道：“你猜的对，我和你父亲在金陵就相识，是老朋友了，小周是我在北城大学才认识的。
    我去苏城，也是因为你父亲，他拜托我去看看你，从你身边朋友了解你过得怎么样。只是你不参加程怡他们的活动，咱们少了很多相处的机会。”
    锦夜知道他出发点是好的，并不气他，“原来如此。我说呢，你来我们学校那段时间，程怡催我加入他们，催得特别紧。”
    所以真没什么是偶然的。
    顾教授点点头，“你们父女，相认了吗？”
    “没有。”锦夜说。
    顾教授有些吃惊，但想想，又不奇怪，他第一次见这姑娘，就知道是个有主见的。
    “你们家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你父亲是真想弥补你。”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确切来说，是确定你的身世。因为他找到你母亲的时候，你母亲骗他说把你打掉了，他查这事也花了不少时间，所以你也不能怪他，现在才认你。”
    说完，他看了看周司维，笑道，“你们聊吧，我去帮程怡和章之麟，别把我的厨房给烧了。”
    顾教授走开后，院子里只剩锦夜和周司维。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锦夜先开的口，“那个人就是你口中的朋友，是他托付你照顾我，带我和姑姑去港岛的，对吗。”
    周司维点头，“是。”
    她苦笑了一下，“所以，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你说在张太太的宴会上，对我一见钟情，跟我相亲，不过是借着和我结婚，名正言顺带我走，完成那人的嘱托。但我不懂，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赔上自己的婚姻幸福。”
    想到魏良辰抢亲时说的话，对他的身份，她心里渐渐有个想法，但这属于他个人机密，她也不好说出来。
    还有，恐怕他在水路的事业发展那么顺利，也跟凌总长的支持不无关系。
    周司维看着她，“你觉得，我是因为跟你父亲有交易，对你好都是在演戏？”
    他一夜没睡，面容有点憔悴，但眼神还是温和的，跟初见的时候一样。
    锦夜心头软了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演戏，但你对我好是事实，所以我还是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
    说完，她还鞠了一个躬。
    周司维站在那里，山长水远似的，最后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好，你的感谢我接受了。我祝福你和魏良辰。”
    想了想，他又说：“我还是希望你和你父亲能和好，他也不容易，人生在世，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也是你自身的感触吗。”
    “有点，没谁能活得恣意。”他又笑了笑道，“以后你可以把我当你大哥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锦夜没回答。
    许晓芸在另一个门送走凌谨儒后，出来找她，轻声喊了声，“小锦。”
    那一声，包含着愧疚，忐忑，期待。
    锦夜转过身来。
    她穿来这个世界已经五年，早已适应这里的生活，也完全代入了原来的许锦夜，有时她都搞不清，自己是许锦夜，还是许锦夜就是自己。
    “这么多年，你不带我去找他，把我当做二伯的女儿，其实为了保护他吧？”
    这么做，不是爱，就是恨。
    但是，爱和恨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她看凌总长的眼神跟看督军的不同。
    被督军看上，应该是个意外。
    督军势在必得，她不得不进入督军府。
    也不得不带上失去“父母”的许锦夜。
    如果不是她遇刺昏迷，凌总长转移她们去港岛的计划，许锦夜的身世恐怕永远不见天日。
    她为了那个人，就这样决定了女儿的人生。
    想想，锦夜觉得意难平。
    许晓芸身子一僵，“对不起，他是妈妈唯一爱过的人，我知道他有抱负，不忍心他为了我，和家里决裂，断送前程。但你没说全，我离开他，是保护他，也是保护我们。凌老夫人太厉害了，她来找过我，让我不要再招惹他。”
    “凌老夫人？”
    “她已经过身了。”许晓芸道，“过身好几年了。”
    锦夜眉头一皱，“那就不是她派人刺杀你的。你觉得会是谁？”
    许晓芸摇头，“我不知道。这也是我隐瞒你身世的原因，让你委屈了这么多年。你能原谅我吗？”
    “我不知道。”
    锦夜心里很乱，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太阳很大，刺得她眼睛想流泪。
    烈日下，车子“呲”的一声院子外停下，她看见车门打开，伟岸的身躯从里面下来。
    沈副官十分激动，“少帅，你怎么来了？猜我们的人在另一个门发现了谁？”
    “猜你个头，有屁快放。”魏良辰抬眸，看见那个姑娘的身影。
    沈副官：“……是凌总长，他也是去那位顾教授家的，刚刚才出来。你说他去哪里是做——”
    魏良辰拨开他，大步往里面走去。
    四目相对，她眼睛忽然发红，朝他跑了过来。
    魏良辰心头猛的一抽，动作比意识更快，张开双臂，把她抱个满怀。
    紧紧的，像要把她勒死的力度。
    熟悉气味环绕过来，手臂上的疼痛，让锦夜终于有了点真实感，刚才憋了那么久都没哭，这一刹那，她眼泪像决了堤似的，汹涌了他一身。
    “我想回去了。”可是天大地大，她忽然不知道要回去哪里。
    魏良辰的心像被撕裂，眼神沉得能杀人，什么也没说，把她抱起，直接上车。
    祁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赶出车外。
    “哎，你们这是干嘛呀，有什么话我不能听的么？”好奇死宝宝了。
    沈副官过来给他一包烟，也上了车。
    祁元：打发叫花子呢！
    突然车窗降下，沈副官又丢出一包烟，“少帅让你送许姑姑。”
    祁元：“……”心里有一句nnd不知当讲不当讲。
    车子已经绝尘而去，喷了他一嘴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