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远琛同意了温黎的赌局。
他没有办法不同意。温黎肯松口，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好。怎么赌？”
温黎想了想，说：“明天是清明节，我们全家约好下午去墓地祭拜我奶奶，所以中午，我们和大伯家、还有姑姑家是要一起去聚餐的。如果你能从全城五千多家餐厅里，找出来我们家聚餐的地点，那就说明老天也希望我和你在一起。那我无话可说。”
霍远琛沉默着没有说话。
吃饭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这座城市就算不大，五千多家餐厅却遍布全城各个角落，有些甚至还在远郊。没有人能够在两个小时内，跑遍五千多家餐厅。
即便是开车，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温黎看着他，讽刺地笑出声：“怎么，你不敢和我赌了吗，霍远琛？你是不是害怕，连老天都不帮你，告诉我，和你分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赌。”霍远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和你赌。如果我能找到你，你不许食言，和我在一起，我们重归于好。”
“好。”温黎点头，“前提是你不许事先打听，不管是问我的家人，还是提前给餐厅打电话询问预约情况，都是不允许的。霍远琛，你别想仗着你聪明就戏耍我，你要是知道，这个世界上，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你能骗得了我一时，也不可能骗我一世。”
霍远琛答应了：“没有，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戏耍你。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
“真不真心都无所谓了。”温黎淡淡冲他笑，“现在，我只想要看看天意如何。”
她说完，拉着胡慧芬，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房间里，胡慧芬问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你想难为一下远琛，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五千多家餐厅，他怎么可能跑得过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撞上的事。”
“怎么不可能，就算他只去一家，那也有五千分之一的机会呢。”温黎笑着说。
胡慧芬没和她笑，脸色严肃地看着她。
渐渐地，温黎也不笑了：“妈，我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死心的借口。如果他找不到我，那就是老天给我的忠告，我应该顺从天意啊，不应该逆天而行。”
胡慧芬皱眉皱得紧紧的。
温黎从来就不是迷信的人，现在却要把选择权交给天意，可见她是真的做不了决定了。她依然爱着霍远琛，却又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他过去做过的事，两股念头彼此较着劲，搅得她日日夜夜不得安静。
这么做，也只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图个心死清净罢了。
胡慧芬重重叹了口气，还是决定，随温黎的心意吧。
次日转眼就到。
霍远琛一夜未眠。他看着手机里地图上的红点，每一个都代表一间餐厅。
他通宵没睡，一间一间查看餐厅的详细介绍，再剔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餐厅。
温黎家要聚餐，所以不可能去那些店小坐不下的餐厅，也不可能去那些卫生条件差的餐厅。聚餐和祭拜都是早就预定好的行程，所以不可能预订离温黎大伯家或者墓地太远的餐厅。
把这些选项都剔除掉以后，地图上依然还剩下两百多家餐厅。
相比五千家餐厅来说，这已经相对容易了许多。可他依然心慌不已。
万一温黎家并不是在中午聚餐，万一还有并没有在地图上标注的餐厅，万一他来不及跑遍这两百多家餐厅……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万一！
他习惯了把所有的事都把控在自己能主导的范围呢，可偏偏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无法把控。
他惶恐不安。
霍远琛恨自己，为什么过去要做那么多混账事，一次又一次惹温黎不开心？！
可即便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中午11点，霍远琛发动车子，驶向了第一家餐厅。
不出意外，他并没有看到温黎。
第二家。
第三家。
……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找的第几家餐厅了。匆匆地开车，匆匆地停车，匆匆地下车，奔向餐厅，再匆匆地看一眼……
然后，奔赴下一家餐厅。
路上的行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餐厅的服务生也大多丢给他一个白眼。他顾不上和他们解释什么，他也不需要解释。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可是温黎只有一个，今天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已经错过了她那么久，他不愿，不想，不能再把她弄丢了！
他和温黎，原本十年前就应该在一起。
如果，没有那一场无知无畏的探险旅行，他们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十一点半，十二点，十二点半，一点……
转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半。
大多数餐厅里都已经空闲下来，霍远琛依旧奔波在赶赴下一家餐厅的路上。
也许，也许温黎只是出发晚了。也许温家人本来就打算两点以后再聚餐。
他不能停，放弃了，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
直到，温黎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立刻接通，想要开口时，嘴巴张了好几下，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好像，只要他不说话，这场赌约，他就没有输似的。
“霍远琛。”电话那端，温黎淡淡开口。
明明声音不大，霍远琛却只觉得耳膜涨涨地疼。
他脱口打断她的话：“快了，温黎，你不要走，我马上就要找到你了。你再等我一下下，一下下就好，我马上就到，马上。”
那边沉默了。
他不敢浪费时间，即便没有挂断电话，也着急要赶去下一间餐厅。
说不定，温黎就在那里呢？
他有预感，他可以找到温黎，一定可以。
“霍远琛，别费力气了。”
温黎语气淡淡，却好似一把重锤，击碎了他的所有希望：“我们已经吃完饭了。赌约，你输了。”
“不，温黎，你再等一下，只要一会儿就好。”
“霍远琛，愿赌服输吧。”
他奔跑的脚步顿住。握着电话，喉头全是苦涩，隐约中，还带着一股子腥甜。
霍远琛压下胸口的不适，开口时，语气几乎卑微到了骨子里。
“温黎，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