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周晟正坐在新装修的书房之中。一张巨大的写字台和舒适的转椅让这个一字王更像个大老板。
    此时周大老板的桌子上散落着几封信。
    端王虽然远离朝堂，可他在宫中的耳目却不聋不瞎。相比于朝廷下发的诋报，端王更相信自己心腹传出的讯息。毕竟害人之心“未必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一封信提及有人弹劾潭县县令居心叵测，知情不报。原因竟是治下有祥瑞神兽现世却欺瞒不报。
    祥瑞自然就是那只祸害了银岭猎户的“独角大虫”。端王妃陆倾城当时让县令压下此事，没想到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并且被有心人利用。
    端王周晟来到潭县就被传出祥瑞，这是什么意思？太子的门客立即坐不住了，四处搜罗端王图谋的证据。
    第二封信依然是关于弹劾的事情。这次弹劾的对象直接就是端王。
    一名御史弹劾端王三宗罪，其一鱼肉乡里。帽子扣得很大，可是事情就是端王府勒令萍水派搬迁的土地纠纷。
    其二，有违祖制。这一条可大可小，但绝对是能够伤及端王本源的奏章。“有违祖制”相当于间接在骂端王不孝。可是这条罪名的佐证却有些奇葩——端王重修王府，陈设样式不合规矩，有悖纲常。
    原来几座院子能干的事儿，现在被集成在一座中式小古堡中。楼层高度比之前高了一倍；宅子中除了家主还住下了更多的杂役；这都是有悖传统的。
    其三，奢华无度。相传端王家的外墙上贴满了琉璃，地上都是白玉，就连茅厕都是考究的白瓷。
    这些罪名其实都是端王自己放出去的，为的就是以毒攻毒。不是有人说我有不臣之心吗，那我就再做些不似人君的事情来自污——千万别说我是贤王！
    第三封信才是让端王有些洗不清的。这一篇奏章是有人称赞端王注重教化，宣扬法度。
    端王才到潭县半年光景，潭县就破获多起大案要案。铁蛟帮跨府拐卖儿童窝点被端、叛军崇开团伙授首、剿灭的大浪寨水匪、缉拿“十恶不赦”通缉犯……似乎只要端王驾到，坏人都活不下去了！
    而端王手里则拿着第四封信，这封信才是趁他病要他命的点睛之笔。
    第四封信提到了端王府与江湖势力勾结，甚至招募蓄养私军。证据自然就是各路游侠好汉纷纷向潭县汇集。这不是招兵买马还是什么？难道这些江湖人会跑去潭县旅游吗？
    端王懊恼地将信丢在桌上，手在桌上一推，转椅立即将他带到了落地窗前。
    端王起身，眺望窗外，自言自语道：“这帮蠢货，只见内忧不察外患！”
    “海靖，三圣神教的事情查得如何了？”端王忽然发问。
    从房间的阴影中走出一人，单膝跪地，回禀道：“已经有些眉目了，这三圣神教似乎在王爷进入潭县之后也开始经营西庭府，潭县周边的村镇已经能看到他们的讲学教徒。只不过三圣神教还不敢贸然进入潭县，因为潭县各个山头以及大小坊市大多都被武林门派经略。另外属下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
    端王来了兴致，轻“咦”一声，“什么怪事？”
    海靖答道：“有三圣神教的人在远处的地方盯梢我们、除此之外他们似乎还派人盯梢了锦绣门和无敌宗。”
    端王皱了皱眉，问道：“还是没有实质进展啊，真没有能把三圣神教和璟国关联起来的证据吗？”
    海靖毫不犹豫地回答：“属下无能，尚未发现三圣神教的人与璟国有所勾结。”
    端王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在他的判断里，三圣神教不可能是太子的人，更不可能是陛下的。他也不愿意相信民间会自发地出现这样的一个教义奇怪的组织。
    端王拥有着卓绝的政治敏感度，他早就将鬼神之说排除在外。他推演的结果是：三圣神教若不被取缔则有为祸一方的风险，而一旦让这个教派祸害了邺国，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璟国。
    他也曾上书奏请剿灭三圣神教，可是都不了了之。这个三圣神教目前在民间的风评还不错，贸然取缔则有民怨。
    朝廷之前出兵剿灭过一个三圣神教的窝点，可是最终却也没能找到什么恶毒的证据。那一次“莫须有”的清剿，曾引得朝堂上一片哗然。
    端王自言自语道：“三圣神教盯着锦绣门还可以理解，可他们为什么要浪费高手去盯梢无敌宗呢？”
    殷正阳去信京师，向密谍司的殷正风汇报了潭县江湖盟近期取得的成果与西庭府武林的机遇和变革。
    殷正风汇总了消息，并向圣上密奏。然后他得到的口谕是：放手施为。
    殷正阳带上自己的幕僚秘密地快马回京，亲自与殷正风商讨潭县之事的后续。
    等他再次归来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却缺乏周全的方案。可是他却并不着急，因为他觉得自己已得天助——义弟是个精明的，他对关畅的能力深信不疑。
    殷正风要找关畅的时候，关畅也要找殷正阳。
    二人一见面都分外亲切，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
    “大哥满面红光，莫非有什么喜事？”关畅狐疑地问。
    “莫要取笑于我，我是有正经事与你相商。”殷正阳道。
    关畅道：“不知大哥所为何事？小弟今日找大哥也是有一事相商。”
    殷正阳直接无视了关畅的“一事”，开始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殷正阳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希望能利用战力榜引发的一系列变化为武林中人做些好事，甚至是谋划福利。
    关畅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武林中人看起来洒脱，可那只是一种普通人的谬误印象。是人就有欲望，绝大多数习武之人是希望能够扬名一方的。当然，能够“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更是个好出路。
    明年初秋朝廷首开武举，一切尚未可知，但必然是个机会。然而朝廷没有经验，武人也并不都信任朝廷。
    如今密谍司知道了潭县的变化，恰巧锦绣门又具备登高一呼的实力。殷正风希望能让潭县江湖盟来试试水，并且许诺了一些来年武举的优待福利。
    关畅摸了摸下巴，他第一次开始怀疑殷正阳来潭县是不是有什么政治目的。
    可是他的怀疑马上就被兴奋所取代，因为他根据殷正阳的企图在脑海中构建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游戏玩法”。
    关畅咽喉耸动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大哥所指是不是要来一场武林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