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干并非魔法师，因此也没有自己的法师塔。
    但作为艾拉托斯名望最高的文学大家，他还有另外的住处。
    “咚咚咚。”
    叩响蒙格温魔法师塔的大门，娜娜莫感受到了一阵快速的探测，而后，门被打开了。
    “喔，莫莫娜教授。是来找莫干的吧。我们几个老头子，在商讨些事情。”
    蒙葛温校长依旧同往日般精神抖擞，娜娜莫回道：
    “是的，前一周有一些事情，庞顿大公委托我去做，所以不辞而别，十分抱歉。”
    “啊，这事我们也有所耳闻。”蒙葛温点点头，“说来惭愧，艾拉托斯本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但是庞顿那老家伙阻止了我——哎。他还是觉得我像年轻时那样，爱惜自己的羽毛。”
    娜娜莫闻之，微微一眯眼。
    蒙葛温的话语很微妙，看样子他是知道内情的。但他如此回应，娜娜莫也不知这是作为对自己瞒报情况的敲打，还是对艾拉托斯缺席劫车行动的托词。
    不管是哪点，总是自己违约在先——娜娜莫并不想浪费时间在勾心斗角上。
    所以，她直截了当地回答：
    “一切都搞定了。不会有后顾之忧。”
    “是格瑞德帮了你吧。”
    “没错。”
    蒙葛温的面孔依旧和蔼，但娜娜莫却读出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这老家伙，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
    “教授。老朽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践行着一个原则。那就是一切以艾拉托斯为中心。莱恩霍姆帮了我们许多。你是大公的人，也应该知道，两人在朝廷并不很对付。”
    “所以？”
    娜娜莫嘴角咧开一道笑容，蒙葛温见到她的笑，微微一愣。
    “说这些话，不是为了施压，出于艾拉托斯的利益，我希望你不要宣扬这件事。”
    “这符合艾拉托斯的利益吗？”
    “什么？”
    蒙葛温怀疑自己听错了，鲜有人质疑自己，而娜娜莫这么做了。
    他并不恼怒，而是切实的想听一听娜娜莫的想法。
    “艾拉托斯之所以能够如此繁荣，依靠的从来不是单一人物的力量。莱恩霍姆军团长，庞顿大公，都是学院力量的一环。”
    “价值交换是相互的。外界力量的维系必有其对艾拉托斯有所图的内在逻辑。您不觉得，如今学院的资助减少，和莱恩霍姆有很大关系吗？优质的兵源，艾尔尼提斯的庞大资源，以及一整套完整的权利系统的背书。如今的莱恩霍姆不需要付出太多就可以得到这些，这时，谁再来资助艾拉托斯，看起来就像是给莱恩霍姆做嫁妆一样。”
    听闻此番言论，蒙葛温眉头紧皱，静思一阵后，松开了眉头。
    “莫莫娜教授。你的建议，我记住了。莫干现在还在会议中，他要负责记录艾拉托斯高层的决策，你到下午正常时间，在图书馆等他吧。”
    “我知道了，麻烦校长。”
    蒙葛温关上大门，若有所思道：
    “究竟是什么意思？格瑞德委托娜娜莫教授，说这么一番话，虽然看起来是在说格瑞德有意与艾拉托斯交好。但实际上，这是在传达另一层意思——庞顿派的娜娜莫，已经被皇帝派的格瑞德差遣。难道说，庞顿一派已经和皇帝一派绑定？……如果这是真的，就太恐怖了，这代表着我站错队了。可究竟是因为什么契机让两派联手？以及庞顿所说的，艾拉托斯的内鬼，究竟是谁？”
    “蒙葛温校长，门外是谁？”
    见蒙葛温一直在自言自语，室内，一个身材壮硕的白发老翁问道。
    “是莫莫娜教授，赫尔墨伯。”
    “莫莫娜？那不是庞顿插过来的棋子吗。”
    “不，我已经查过她的底细。她只是庞顿派系的人，可似乎并非直接受庞顿管辖，或者说，两人的关系更像是雇主与雇员——庞顿给她好处，莫莫娜给他办事。”
    “哦？三年不见的疏远关系，一重新联络，就给安排个这人。庞顿究竟作何居心啊？”
    赫尔墨伯冷哼一声，打个响鼻，蒙葛温皱皱眉头：
    “我和庞顿的关系还没有差到那种地步。”
    “你啊，从老师离开以后，就一直当个烂好人。你看人家庞顿，什么手段都有，攀上了伽列尔十三世，现在都自立一省了，人家皇帝也不管他。你要是有他的野心，艾拉托斯早就可以影响整个帝国了。”
    “哎。赫尔墨伯，要我说多少次，皇帝信任庞顿，是有原因的。”
    废尽教廷刺客，于浴血中与皇帝许下诺言的庞顿，蒙葛温亲眼见证过。
    那绝非人类可以接受的情景，庞顿却能护皇帝周全。他大可自立为帝的情况下，依旧为了皇帝浴血拼杀，单凭于此，伽列尔十三世就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
    除他以外，无人再见识那种场面，屡次三番讲与他人，他人也只会笑话庞顿奸诈，不通人情，不给予艾拉托斯在政治层面应有的帮助。
    只有蒙葛温知道，这是庞顿在保护艾拉托斯，不陷入朝廷的纷扰之中——这是让艾拉托斯成为帝国最坚实后备力量的必要之举。蒙葛温现在也已经明白这点。
    只不过，他明白的稍微有些晚了。
    如今的艾拉托斯，成为了王公贵族们的镀金圣地。高质量的资源，譬如魔杖与卷轴，皆被权贵控制，得则升，弗得不升。对魔法的追求，最终被物化，这与艾拉托斯成立之初的追求，大相径庭。
    两人也正是因此，在三年前大吵一架，从此分道扬镳，前些日子娜娜莫的到来，庞顿承认了这是艾拉托斯发展的必经之路，两人的关系着才重新缓和。
    只不过虽然友谊回暖，裂隙仍旧存在。如今的艾拉托斯，为了庞大的资金与资源，不得不将即将到来的碎星祭典，设计为皇帝，庞顿，莱恩霍姆三派竞逐武力与财力的舞台——是的，就连艾尔木提斯行省的传统也未能幸免。
    “好了，你为庞顿开脱的话语，我已经品鉴的够多了。”赫尔墨伯摆摆手，“接下来，我要将精力投放在，找出杀了我派去刺杀卡门宴夫的杀手的人这件事上。蒙葛温，这次碎星祭典，你不会让莱恩霍姆失望的吧？”
    “那是自然。”
    “那去上厕所的精神病也是，呵呵，一直念叨有龙之类的话。好了，午饭不在这里用了，我先告辞。”
    说完，赫尔墨伯身边突然涌出一股云雾，下一刻他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