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二十多年,蒋清时一直独来独往,身边唯一能称得上是朋友的就是顾叙,但两人更像是合作伙伴。
他不喜欢交朋友,因为他不喜欢那些看起来就很……鲜活明媚的人。
就像是现在的顾缈。
蒋家作为百年家族,这一代却只有他一人,他从小身上背负的就比旁人多得多。
他一直不喜欢和祁聿打交道的原因,一是觉得祁聿太过圆滑,二是……嫉妒,又或者该说成是羡慕?
他也分不清。
明明两人同岁,家族都是庞大的体系,可祁聿从小到大生活的自由自在。
祁聿想玩就玩,想闹就闹,可以犯错可以闯祸,没有任何的烦恼和约束。
反观他呢……
蒋家长辈信奉神佛,思想陈旧封建又古板。
母亲当年早产生下他,他从小身体就不好,长辈请来大师,说他命数不好,命中带劫。家里长辈二话不说把他丢进了寺庙。
于是,整个童年,他都是在寺庙中听着诵经和敲钟声渡过的……
他没有玩伴,在回到蒋家前,在他的认知里,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应该和他一样。
一样的孤单,一样的独立,一样的被压抑着天性。
结果,他认识了祁聿。
两家是世交,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多。
他做错事,长辈会拿起戒尺打他的掌心,会让他长跪不起,会让他饿肚子,会让他罚站,会关禁闭……
而祁聿犯错,祁家人只会假装嗔怪一句,连责怪的语气带着宠溺,生怕让这个混世魔王伤心难过。
后来开始上学,他才发现祁聿并不是个例。
他读的贵族学校,大家都很幸福。
原来特殊的是他,不是祁聿。
他也尝试过像祁聿像其他同龄人那样,放肆开心的去玩一场,大笑,奔跑,在自己的世界为所欲为……
可每次耳边都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是不体面的。
他是蒋家的长孙,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个家族,他不可以做出让家族蒙羞或是有损脸面的行为。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幼稚,都不能体现出来。
无论他什么年纪,他都必须要做个大人。
渐渐地他就放弃了想尝试其他生活方式的念头,彻底被身上的一道道枷锁禁锢,再也动弹不得。
这是他应得的。
谁让他姓蒋呢。
所以,他并不喜欢像祁聿那般张扬肆意的人。
先前与顾缈相处,她大多时候都是破碎的,惹人怜爱的。
如今这样生动的一面,真是少见。
她脸上的笑容太刺眼了。
比今天外面的阳光还要灼眼。
偏偏又叫他移不开眼。
抓住轮椅扶手的的手逐渐放松。
察觉到他不再抗拒,顾缈顺势牵起他的手,眼底的笑意加深。
见状,管家也长舒了一口气。
餐厅内。
顾缈在蒋清时身旁坐下,管家张罗着佣人将早餐端上来。
蒋清时的一日三餐向来偏中式,大部分都是药膳,营养师精心搭配过的,和她吃的不一样。
蒋清时没动筷子。
顾缈坐在旁边等了他一会儿,随即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大概找到了原因。
扭过头问管家,“红薯饼呢?我不是留了两个吗?”
她刚刚没舍得吃完,本来想打包的,走得太急,忘记了。
这下好了,便宜蒋清时了。
红薯饼刚刚加热过,烫的顾缈呲牙咧嘴。
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掰开一小块吹了吹,然后递到蒋清时嘴边。
“顾小姐……”管家上前一步。
先生有严重的洁癖,对嘴吹就算了,顾小姐也没有戴手套啊!
顾缈奇怪的嗯了一声,扭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管家欲言又止,顾缈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收回手。
差点忘了,这是个麻烦精。
下一秒,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惊得她手一颤,猛地转头看过去。喂到蒋清时嘴边的那块红薯饼不见了。
目光缓缓上移,她看到了男人小幅度蠕动的唇。
正经大家族出身的大少爷,吃饭都很优雅,比她平时的做派还要“淑女”,简直赏心悦目。
等他吃完,顾缈又掰了一块喂过去。
他没犹豫,唇瓣触碰到她的手指,衔住食物,缓慢咀嚼。
顾缈眼前一亮,继续喂。
直到两块红薯饼都喂完,她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怪不得小说和电视剧里,那些有钱人都很喜欢喂小情人吃东西。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喂什么都会乖乖吃下去。
嘶,掌控欲一瞬间得到满足。
管家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立刻送上粥,让她继续喂。
喂完一碗,顾缈本来还想再来一碗的,可惜管家说早餐不能吃太多。
“先生吃饱了。”
“是吗?”顾缈看着蒋清时,他神情如常,也没表现出抗拒,这是吃饱了?
管家无奈,小声在她耳边说:“先生早餐吃太多会不舒服的。”
“而且您现在就算再喂一锅,先生也会吃完的。”
闻言,顾缈蠢蠢欲动,真想试试呢。
可惜,她还算是个人。
趁着蒋清时漱口,管家把顾缈带到一旁。
“做什么?”
“顾小姐要不要在这边多住几天呢?”
“你刚刚不是还赶我走呢吗?”
变脸未免太快了吧,被她刚刚那颗石头砸开窍了。
“那是因为先生不想让您看到他受伤的样子。”
“那你还让我留下?”
“可是只有您在这里,先生才会吃东西。他真的很久没有进食了,这些天全靠营养液维持着。”
“病来如山倒,您也看到了先生现在的状态了……”
顾缈皱眉,怪不得呢,瘦了这么多。
“但是我要去上课。”
看了看时间,她说:“上午的课倒是都可以翘掉,但是下午不行。”
“那我安排车晚上接您过来?”
想了想被屏蔽掉的黑化值,顾缈挠头,“也行吧。”
保险起见,还是给蒋清时再当两天饲养员吧。
反正他都半残了,也折腾不了什么。
等蒋清时收拾完,顾缈推着他到后院晒太阳。
他没权利拒绝。
毕竟,他现在这情况,还能站起来跑了不成?
两人到后院不久,院子里传来躁动。
顾缈眯起眼眺望远方,一群身穿深色制服的帽子叔叔持枪闯进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