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半。
    太阳光已经开始从朝南的窗户洒入屋内。
    方兰芸少见的走上了自家三楼。
    “小瘪三真的是。”
    她一边开门一边骂咧咧：“都几点了还不知道起床…”
    是的，方兰芸在做一件每个奶奶都会做的事情。
    喊孙子起床。
    她啪的打开了三楼的房门后，走入其中。
    然后再拧开孙子房间的房门。
    方兰芸刚想吼一声“太阳晒屁股咯——”。
    只看一眼，就把第一个“太”字都咽进喉咙里。
    不对劲。
    她家孙子可没有这么长的头发…
    那裹着薄薄被子的纤细身影哪儿是个男孩子该有的样儿！
    哪儿是孙子，分明就是孙女…不对，是孙媳妇！
    方兰芸立马僵在原地，暗骂一起睡也不知道锁门时。
    原本侧对着另一边酣睡的少女，忽然转了个身，眼看就要面朝方兰芸所在的门口。
    很快啊，方兰芸啪一声，很快啊，就把门又合上了。
    面对着关上的门，方兰芸没有讲话，而是侧耳倾听。
    里面的季青浅并没有出声，看来没有被她吵醒。
    方兰芸松了口气，嘴巴上的嘀咕却没有停下：
    “小赤佬，做什么都不知道！”
    “哎唷年轻人呐，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安全。”
    “不行呀，得提醒一下他们的呀。”
    身为奶奶的方兰芸一边盘算着一边往楼梯口走。
    她虽然很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的小孩，可现在他孙子还在念大二，昨天听孙媳妇也说她只是刚上大学而已。
    这双方父母都没见过哩。
    那要是一个不慎，开花结果了，那就是他们老陆家对不起人家姑娘了。
    “…喔，奶奶。”
    奶奶正欲下楼呢，恰好碰上不肖子孙走上来。
    后者刚想说话，就被劈头盖脸一通骂：“你到哪里去了？小初生呐，没想到做出这样的事情，要是有点事情，你让人家小姑娘怎么出门见人啊？有没有注意安全啊？”
    说到底还是“安全”的问题。
    “啊？”
    陆以北没听懂，他刚起床就去车库跟爷爷修车去了。
    气的奶奶一通白眼，一副“你还想瞒着老娘”的模样，她直言：
    “我刚刚去你的房间看过了——”
    “喔。”
    陆以北倒是一点都没有“好事被戳破”的羞愧，气的奶奶又想骂他初生，可却又听见孙子解释说：“青浅认床，昨天就让她睡我屋了…我睡四楼了，青浅还没醒吗？”
    奶奶一怔，随后恍然大悟。
    …也不对，人浅浅认床怎么着会认你的床？？
    陆以北也是这时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骂他，他无奈：“你想什么呢奶奶…”
    可奶奶的火气未消，反倒是渐长，刚刚的想法还是“养的猪居然把别人种的白菜给拱了”，现在却变成了钢铁不成钢。
    她继续翻了个白眼，倒是不骂小初生了，而是笑骂：
    “初生不如！”
    陆以北：？？
    玩笑归玩笑，骂完后方兰芸还是语重心长的教导：
    “好好对待人家小姑娘，该防范的事情要防范好…”
    陆以北听得有些害臊。
    可奶奶说的认真，再加上这事儿的确挺重要，他便认真的点头：“晓得的，奶奶。”
    奶奶放下心来后，心里竟又多了些喜悦。
    她家乖孙是长大了哈，居然都要她来操心这种事了…
    唉，话又说回来，时间还真是不等人呐。
    今早洗脸，还说白头发又变多了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奶奶看出陆以北上楼是为了找她。
    “爷爷让我来问问你三蹦子的钥匙放哪儿了，得去后面的修车店买两条轮胎回来。”陆以北说。
    “上次不是他用的？放在哪里我哪儿会知道啦！”奶奶说。
    陆以北说：“爷爷说你总晓得的。”
    小时候陆以北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
    “奶奶，我的空调遥控板去哪儿了？”
    “奶奶，我昨天洗的衣服去哪儿了？”
    “奶奶，我的…………去哪儿了？”
    要是奶奶不在，他只会问爷爷：
    “爷爷，我奶奶去哪儿了？”
    “真是的，我给你们去找。”
    奶奶一边抱怨，一边轻拍陆以北的胳膊，阻止他进三楼客厅：“你去干嘛啦？”
    “我去看看青浅醒了没。”陆以北说。
    “没醒呢，我刚刚才看过。”
    奶奶皱眉，教训自家孙子：“人家睡得正香呢！别无端空空的去吵人家睡觉！”
    “行叭。”
    陆以北陪奶奶一起下楼，又想起奶奶来三楼肯定是找他，便问：“奶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当你个小兔崽子还睡着呢。”奶奶说。
    “嗯。”陆以北说。
    “就来喊你起床咯，几点了还睡。”奶奶说。
    陆以北恍然的点点头，又扭头去看他被阻止进入的三楼房门。
    “…不是，奶奶你！”
    这也太双标了吧！
    …
    侧身睡在床上的季青浅动了动纤长的睫毛。
    随后双眼猛然睁开，随后翻身直面着房顶被关闭的灯。
    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堕入黑暗当中。
    分不清前后、亦分不清左右，乃至于季青浅都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季青浅感觉她快被这片纯粹的黑吞没时，忽然有人喊她一声：
    “——姐姐。”
    宛如电影开场，幕布被揭开，黑暗尽数退散。
    季青浅正站在学校的篮球场上。
    而喊她的少年，正站在她的身前。
    个子或许比她要矮一些，大概一米七都不到。
    与在照片墙上看到的初中阿北一模一样。
    初中阿北略微仰头看她，问：
    “要一起玩吗？”
    季青浅还没回答。
    在篮筐底下，与初中阿北同龄的虎牙少女正在朝他们这边招手：“你们快来！”
    梦醒了。
    季青浅坐了起来。
    照片墙就在书桌旁，她抿唇，又轻微勾唇，不由喃喃：
    “初中啊…”
    与此同时，她分出心来，就像是本能一样的查看了一下手机。
    点亮屏幕后，首先印入眼帘的是，
    “10:23”——这个时间。
    季青浅上扬的唇线立刻绷直。
    她以为是自己打开方式错误，又重新点亮屏幕。
    显示的还是这个时间。
    她闭眼，重新睁开，还是这个时间。
    季青浅深吸了口气，以最快的手速给打开跟阿北的对话框，然后急速输入：
    【清浅：丸辣】
    【清浅：我睡过头了】
    【清浅：要被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