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将军府。
慕容远啪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因为太过激动,带倒了旁边的桌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慕容稷皱了皱眉,远儿这么大了,怎么还如此的不稳重。他叹了口气,看向一旁面容冷静的大儿子,满意的点点头。
卓儿虽然丢失了六年,但学识的功夫都没有落下。回到将军府后,很快就得到了自己的部下的将军的认可,而且他在排兵布阵一道上的造诣很高,自己根据他的建议调整了北境的布防,没想到一次性筛出来十二个钉子,他对慕容卓更加的器重,要是一直留在北境,将来的成就,不会在自己之下。
只是,眼前的情况来看,哎——
京城来信,让自己派一个儿子回京述职,没有点名要谁,算是给了将军府面子。只是,自己在北京戍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下旨让送一个儿子回京,难道是皇上开始怀疑自己了,让自己的儿子进京,就是为了留下来做人质?
他摇了摇头,想把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赶走,可是,这个想法自从出现之后,就如同在大脑里生了根,怎么也忽视不了。
京城啊,那个藏龙卧虎、尔虞我诈的地方,派谁回去,自己都放心不下,远儿,太过暴躁,没有什么城府,在京城,估计是步履维艰。卓儿,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以他现在的谋略,就是对上京城那些人,不说百战百胜,也能全身而退,可是,卓儿丢了六年,才回来没几个月,自己又怎么忍心,把他送去京城。
慕容稷为难的搓着手,好半天才抬头,就对上了几双期盼的眼神,他摇了摇头,“皇上下旨,让将军府派一子回京代我述职。”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书房里的几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难以抉择。
身边的副将是个急性子,一听这个,火气瞬间就被点燃,“什么,让少将军回京述职,这是要把少将军当成人质留在京城啊,这老皇帝,我们背井离乡,千辛万苦为他守卫疆土,他倒好,这是时时刻刻都在防着我们呢!”
“老穆,住嘴,这话也是你能随便说的吗?”慕容稷呵止了副将,摆了摆手,“大家都下去吧,这件事,容我再想想。”他端起茶盏送客,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几个副将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话来,说到底,这也只是将军府的私事。
慕容卓和慕容远也跟着起身,随着几个叔父,出了父亲的书房。
慕容远没走几步,就一拳打在院中的树上,语气带着抱怨,“哥哥,你说,皇上为什么要我们回京述职,难道真的是为了把我们留下来当人质?”
看着眼前这个不复之前在父亲面前和自己争强好胜的庶帝,眼神复杂,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今天书房里的那盏茶是他故意摔得,树上的这一拳,也是故意打给父亲看的,为了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不,知,道。”慕容卓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就迈步出了父亲的院子,这件事,自己也要好好思索一番。
自从自己回到将军府后,他就发现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事情,那事情对他来说,好像挺重要的,每每做梦的时候,他都能隐约记起有个貌美的姑娘,一脸温柔的告诉自己,她会等她回去。
自己也曾问过带自己回来的李大壮,但他似乎对自己的过去也不是很清楚,也表示自己没见过这样一位姑娘,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过亲,或许,去了京城,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呢,毕竟,这北境,自己已经找遍了,没有发现那个姑娘。
而那边慕容远也被穆副将劝着离开了院子,“少将军,我听说京城很繁华,我还没去过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去看看。”
“穆叔叔,去京城干什么,京城动不动就着各种各样的规矩,还不如咱北境呆的舒服,条件是艰苦了些,但胜在活的自在。”慕容远把对京城的向往压下去,眼里是浓浓的担忧,“不知道,父亲会让谁去京城,他只有哥哥和我两个儿子,左不过,从我们两个中间挑一个罢了。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北境,好舍不得你们呢。”
穆副将很少听到慕容远这样的感慨,他大多时候见到的都是慕容远带兵的样子,很有将军年轻时的风范,而且,他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武功也是自己教的,京城那地方虽说繁华,却遍地都是毒蛇,一不小心,就有去无回了,他也舍不得慕容远就此离开。
他转过身,重重的拍了拍慕容远的肩膀,“少将军,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去京城的。”他说的郑重而又严肃,就像在许下诺言一般。
慕容远笑了笑,“谢谢穆叔,不过,我不去的话,也得哥哥去,最终难过的,还是父亲,哎。”他看上去很难过的叹了口气,朝穆副将随意拱了拱手,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才进了院子,周边都是自己的人。他脸上的担忧和难过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
“呵,慕容卓,都消失了六年了,还敢回来和我争,你拿什么争,原本还要费心思想怎么再次把你弄走,现在好了,现成的机会,京城,你去定了。”他阴恻恻的看了慕容卓的院子的方向一眼,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京城,自己迟早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这样作为质子灰头土脸的去,自己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第二天,一家人依旧围在一起吃早膳,将军夫人端坐在慕容稷的下手,给他盛了一碗他爱喝的胡辣汤,又给儿子慕容卓加了个饺子,之后,给另外一边的慕容远,加了个包子,谁都没有落下。
因为要至少要有一个人进京述职,整顿饭的气氛,都很压抑,慕容稷最先放下筷子,坚毅冷硬的脸上,带着些为难。
慕容卓在心里冷笑一声,大概已经知道父亲的选择,自己,应该是被牺牲的那一个,他自嘲的笑了笑,他一直觉得,当初自己的丢失,并不是因为战乱,而是人为,十有八九,和这对母子有关。
他面无表情的放下碗,有些歉意的看了母亲一眼,起身,在慕容稷跟前跪下,“父亲,儿子自请前往京城!”
一石惊起千头浪,将军夫人吓得扔了手中的碗,苍白着脸,抬手哆嗦着指向慕容卓,你,你你,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
慕容远愣了一下,有些遗憾自己昨晚和娘商量好的对策没有用武之地,不过,现在这个结果,正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呢。
慕容稷最为淡定,他只是有些意外卓儿会自己站出来,不愧是自己的儿子,有勇有谋有担当。
这顿饭,不欢而散,慕容卓一脸歉意的扶着母亲回房,一边小声的安慰。等母亲情绪稳定之后,他就开始收拾包袱,除了带够银两之外,其他的东西他什么都没带,唯独带了那个他曾经带回来的包袱,里面有一身衣裳,两个竹筒。
第二天一早,将军府一家子都来送他,慕容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个是我挑出来的亲卫,以后就跟在你身边。”说完,他身后是个精壮的男子背着包袱,站到了慕容卓的身后。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银色的令牌,摸了摸,重重的放到慕容卓的手上,手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紧紧的握住慕容卓的手,连同手心处冰凉的令牌一起,压低了声音,坚定的说了一句,“危及性命的时候,你就拿着这个令牌,去找瑾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