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公子羽双掌轻击石桌,眉宇之间有锐气一闪,他颔首道:“人生百年,许多事总要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胆魄,方不负豪气干云的少年意气!”
他仿佛也被眼前年轻人那无比自信坚定的神态所感,神色目光中竟也浮现出少见的豪勇激烈之气。
公子羽提起酒壶,给两只酒杯都斟满了酒,随后举杯说道:“你我虽相处多年,但却从未在一起喝过酒。这一杯,就算是我敬你志向不改的少年豪气罢。”
庞冲内心激动,也举杯道:“庞冲当年许下的心愿,至今未曾动摇。但我能有今日,全仗公子爷一手栽培,所以这杯酒,也当是庞冲感谢公子爷这些年的知遇教导之恩!”
公子羽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两人举杯轻碰,俱都一饮而尽。
公子羽放下酒杯,说道:“今日之后,你便是七十二地煞之首,将来你到底要如何运用这股力量助你成事,我已经不能再给你太多的建议,毕竟世事无常,以后的事,便只能依靠你自己了。但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七十二地煞之人皆出自各行各业,有的是武林高手,有的是江湖杀手,有的是奇人异士,也有的甚至还有官府中人,也许有一天你遇到一些贩夫走卒,他们也许就是地煞中的一员。所以要统领这股力量,若非具有超群的能力和魄力,是绝对难以让他们信服的,所以这一点,你最好要做好被他们质疑的准备。”
公子羽望向庞冲手中的玄玉令,接道:“地煞中人的身份都是秘密,他们彼此大多数都未曾与其他人相识,相互之间的联络和对身份的确认都是以令牌为主,称呼也多以地煞七十二星的别称,所以像你手中的玄玉令,一共便有七十二面。”
庞冲不由得摊开手掌,再次端详着那块令牌,微微皱眉。
公子羽察觉到了庞冲的疑惑,淡淡道:“这七十二面令牌都各自有不同的确认方法,对应着持有者的身份,你这面也一样。”
庞冲盯着令牌,狐疑道:“这令牌看上去并无其他特别之处,可其他人又如何能一看到此令便能确认我的身份呢?”
公子羽道:“你试着运用真气注入令牌看看。”
庞冲心中虽依旧疑惑,却还是依言紧握玄玉令,随即暗自催动真气加诸于令牌之上。
内家真气一经与令牌相接,原本色泽微暗的令牌表面立刻隐隐泛起一层淡淡的暗红之色,变得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琉璃。而后令牌内中更渐渐浮现出两个宛如由白玉之液形成的古篆字体。庞冲目光一亮,露出惊诧意外之色,他盯着那两个字,脱口念道:“地魁!”
玄玉令上浮现之字,正是“地魁”二字。
“果然是一件别具神奇的东西。”庞冲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令牌,神色间满是惊奇诧异。但他生来聪慧,只需略作思索便已经猜到这块令牌的奇特之处,不由说道:“想来这块令牌之中定是掺夹了某种特殊的材质,方能在与真气接触时才会显出隐藏其中的字样,如此奇思妙想,定然是出自公子爷了。”
公子羽神色平静,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他淡淡道:“我只是提出了构想而已,真正将这令牌做出来的却另有其人。”
庞冲抚摸着玄玉令,越是仔细观察越发现这令牌仿佛浑然一体,以他眼力也一时无法看出是以人工所制而成。他好奇道:“若非有巧夺天工的手艺,如此精巧奇异之物寻常之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人是谁?”
“此人在机关建造以及雕刻之术上的造诣堪称天下一绝,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面令牌,皆出自他一人之手。”公子羽说道:“他便是天罡三十六中的天巧。”
庞冲一愣,随即恍然,不由由衷叹道:“既有如此巧夺天工之艺,天巧之名的确与他相得益彰,令人佩服。”心中对天罡地煞越发好奇起来。
公子羽道:“我已经说过,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人皆来自天下间的各行各业,他们都各有奇能手段,如今他们散布于江湖各处,若有朝一日他们能齐聚一堂,那便是能令整个江湖都不敢轻视的力量。”
庞冲闻言,心头一震神色微变。他惊讶的是除了地煞七十二之外,公子羽手中还有天罡三十六。
那三十六个人,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而公子羽却并没有将天罡地煞一起交给庞冲,由此可见,那三十六个人是比地煞更为强大的存在,他们或许才是公子羽手中最重要的底牌。而据他方才所言,这一百零八人之中甚至还有官府中人!由此可见,公子羽如今在江湖上的人脉网是何等的错综复杂。
庞冲握着地魁令,试探着问道:“公子爷既然是天罡地煞的组织者,那天罡组的天魁之位,想来便是公子爷了吧?”
公子羽摇头淡淡道:“我虽是天罡地煞的组织者,但作为那三十六人之首的天魁却并非是我。其实我并不在那一百零八人之中。”
庞冲大感意外,作为一个神秘组织的创立者,自己却不是其中之一,这显然不是很合理的一件事。
公子羽看穿了他的疑惑,道:“我这个中间人替别人解决麻烦已经够伤脑筋了,又哪有多余的精力去参与其他的事?能让别人去操心的事,我又何苦自寻烦恼呢?”
庞冲不禁哑然,公子羽的话倒很符合他一向的行事风格,始终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局外人,并且能站在最安全合适的位置掌控着局面。但三十六天罡中,如果公子羽并非天魁,那这个位置的人又会是谁呢?
庞冲又不由得若有所思起来。
公子羽审视着默然不语的年轻人,手指轻叩石桌,说道:“魁者,首也,从今以后,你庞冲便是七十二地煞的地魁,地煞剩余七十一人,皆会以地魁为首。”他忽然轻叹道:“你年纪轻轻便要扛着如此重要的身份,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哪。”
庞冲被这句话拉回现实,他缓缓散去真气,玄玉令随即恢复如常,令牌之上的字体也随之消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公子爷的意思,地煞之人虽都会尊地魁为首,但却不一定会遵从我的命令。”
“你是你,地魁是地魁。两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公子羽淡淡道:“地魁是一种身份,你若不能展现出让他们信服的本事,那你就只能是庞冲,而不会成为让他们信服的地魁。就算地魁的身份是我给你的,他们也不一定全都会尊敬你信服你。”
庞冲沉吟不语,良久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公子羽看着年轻人,忽然轻声一叹,说道:“我虽耗费多年组织起了天罡地煞这股力量,但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谁也不能保证那一百多人永远都会遵从契约不会背叛他们的选择,所以统御之道,犹如利刃行足,需得时常谨慎小心,更需要有十足的手段,方不至于被利刃伤足。但这是一门没有尽头的学问,不但需要时间去累积,更需要自身的智慧。”
庞冲微微垂首,似乎若有所思。
公子羽顿了顿,沉吟道:“你如今首要之事是需要在短时间内累积起足够高的声望,这样才能在江湖立足。除此之外,你还得需要了解如今中原江湖的局势,所谓先谋而后动,才能未雨绸缪,让自己时刻处于主动有利的位置。”
庞冲神色一正,恭谨拱手道:“庞冲请公子爷指点。”
公子羽沉吟片刻,最后轻轻一叹,道:“也罢,今日我便多说几句,权当是给你一点最后的建议。”他忽然问道:“你可曾听说过西境魔教?”
庞冲思绪疾转,但他想了许久,却发现印象中自己以前从未听到过有关魔教之事,他皱了皱眉,随即摇了摇头。
公子羽微微颔首,又问道:“那你对如今中原武林之中的各大门派势力又有多少了解?”
“对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我在独自游历江湖时也略有所知。”庞冲说道:“要说现在江湖武林之中势力最强者莫过于长安的春秋阁,因为现在江湖上至少有一半的帮派都已经并入春秋阁,所以论及势力春秋阁是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大帮。都但要论及声望之盛,却当属青城山崇真剑派,只要青城山的那位老道士还在,崇真剑派在正道中的实力都无人胆敢轻视。除此之外,佛门天轮寺渊源甚长,在江湖上也有不容小觑的力量。另外还有巫峡剑宗,听说曾经也曾辉煌一时,只是如今他们已经不涉江湖多年。至于其他门派帮会,在春秋阁威名之下,几乎已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庞冲娓娓道来,忽然眉头一挑,似想起一事,随即补充道:“还有一个帮会不得不提,那就是与春秋阁同处长安之地的七尺门,不说七尺门的实力如何,只论他们能与江湖第一大帮会同处共享一地,就足以说明七尺门如今在江湖上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七尺门如今的门主云戬,其人仗义豪侠,武功高强,尤擅枪法,手中一杆长枪映山红名动武林,号称‘白衣快雪,映山一红’,实乃如今中原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公子羽静等他说完,说道:“你所说的大致不差,但你可曾注意到其中的问题?”
“问题?”庞冲似感意外,略显茫然的摇了摇头,“什么问题?”
公子羽沉吟道:“难道你没有发现,这偌大的一个中原江湖,能说得出来的门派势力实在太少了吗?”
此言一出,庞冲顿时恍然,他沉吟片刻,随即点头道:“公子爷说得不错,这么大一个中原江湖,却仅仅只有春秋阁、青城山还有天轮寺和剑宗,再加上一个七尺门这几个屈指可数的门派,的确有些太少了。”
“但在二十年前,却并非如今这等局面。”公子羽缓缓道:“二十年前,中原江湖和武林也曾辉煌无比。正道之中,儒释道三教如同三座顶峰同矗江湖,令无数人崇拜仰望,另有剑宗八大剑修冠绝天下,其声名之盛几乎有与三教并驾齐驱之势;而三教之下,江湖上其余势力也犹如群芳争艳,不说关外,就以中州之地,就有譬如春秋阁、七尺门、浮沉宫、洗剑堂、大风帮、移星社、十三盟、英雄楼、非常道等九大门派争雄武林,他们俱是当年名震一方的豪强势力。除此之外,江湖上那些散人之中,也有无数高手异士,当真是一个英杰辈出群星闪耀的年代。”
公子羽说到此处,神色忽然一黯,微微摇头叹道:“只可惜在二十年后,那一个令无数人心潮澎湃的辉煌年代却如昙花一现,中原江湖再也不复当初的鼎盛,继而衰落至今。所谓世事无常,果真如风云变幻,令人难以捉摸。”
庞冲虽与公子羽相处多年,他也曾独自游历江湖,但对中原江湖和武林久远前的陈年轶事却并无太多了解,闻言不由大感诧异,皱眉问道:“既然中原江湖当年曾那般鼎盛辉煌,那为何又会在短短二十年内衰落至如今这等模样?”
公子羽提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缓缓饮了一口,目光深邃,说道:“因为二十年前,魔教西来。”
“魔教?”庞冲再次皱起眉头,疑惑茫然问道:“他们到底有何来历?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公子羽沉吟片刻,而后缓缓说道:“魔教源自西境,教名本为圣传。二十年前,不知因何缘由,圣传教突然大举入侵,中原三教联合剑宗还有九大门派以及其他武林中人,与之发生了一场惊世血战。最后圣传教几乎全军覆没,他们的教主更死在了中原,只有一小部分教众逃回了西境。但虽是如此,中原武林也元气大伤,三教之中,除了道门崇真剑派实力保存比较完整之外,儒门几乎已被灭门,至今少见门人现身江湖;佛门以天轮寺为首,一院四堂五大长老连同住持方丈在内死了四个,其中还包括佛门旁支的近千僧众;三教之外,剑宗宗主战死,八大剑修死了六个,其门下弟子更死伤无算,损失之重几乎将剑宗百年基业连根拔起。而九大帮会门派损失也同样惨重,除了春秋阁外,其余势力从此一蹶不振,有几个门派几乎已经销声匿迹。至于那些江湖散人高手,更不知死了多少。”
庞冲听得悚然动容,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幅无比惨烈的血腥画面。
公子羽一声轻叹,又道:“那一战之后,魔教败退,从此销声匿迹,二十年不曾再涉足中原。但中原也因此一战全面衰落,至今也无复兴之象,中原与魔教之争,可谓两败俱伤。而因中原武林对魔教忌惮太深,当年仅存下来和知晓那场血战的人从此对魔教都绝口不提,所以年轻一辈的武林中人都对魔教所知甚少了。”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我游历江湖,都不曾听人说过有关魔教之事。”庞冲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但那圣传仅凭一教之力便能与整个实力正值鼎盛之期的中原武林一较高低,并能将中原武林重创至此,由此可见,魔教当初的实力当真强得可怕,难怪后来之人都对他们三缄其口了。”他随即想到了公子羽之所以会突然对他说起魔教之事的真实目的,便不由得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公子羽道:“二十年之间,中原江湖和武林陷入低迷黑暗。三教中,儒门衰落,天轮寺也不再过问江湖,只有道门崇真剑派尚有一股生气。而三教之下,剑宗也在休养生息,当初的九大帮派也仅仅只有春秋阁与七尺门尚有声势,而春秋阁更在花自飘成为新一任阁主之后,趁机收拢了江湖中半数的大小帮派组织,其中最多的便是黑道绿林势力,让春秋阁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大帮。而原本就没有秩序的江湖在二十年中越发混乱,有一些势力也趁机而起,其中就包括了红楼。”
庞冲接着话头,说道:“春秋阁虽被人称为黑道第一帮派,但他们尚有自己的规矩,若要论其可怕,却远远不及红楼这些年在江湖上造成的恐怖影响。”
“红楼黑榜,阎王难管。”公子羽轻轻冷笑一声,道:“所以如今江湖最大的黑暗,便是红楼了。”
庞冲沉默了下来。
“我之所以要你掌握如今中原江湖的局势,是因为那会对你以后的所作所为大有帮助。”公子羽审视着他,道:“除了当下的红楼,如今中原武林早已暗潮汹涌,据我所知,沉寂多年的魔教已经死灰复燃,中原之地也早有魔教的暗线隐伏,或许过不了多久,一场魔教与中原的大战便会再次降临中原。”庞冲闻言,不由得赫然抬头,神色似为震惊。
“圣传教败于中原,中原武林中人更杀死了他们的教主,这等耻辱大仇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们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公子羽缓声说道:“而如今的武林虽死气沉沉衰败难兴,但却同样隐藏着一个大好机会。”
庞冲闻言似有所感,目光闪了一闪,他试探着询问道:“公子爷的意思是,如今的江湖便是我入世的大好机会?”
“然也。”
公子羽颔首道:“这座江湖已经沉寂得太久,正需要新生力量的注入,倘若这股新生力量能够在魔教再次入侵之时成为抵抗者之一,甚至成为中原江湖的中坚力量,那率领这股力量的人将会得到的声望和地位之高,便不言而喻了。”
公子羽说完后,便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庞冲。
庞冲听完,脸上微微动容,但他却并无先前决定要针对红楼时的果断激勇,而是神色逐渐沉凝。
过了良久,庞冲才缓缓说道:“公子爷的提议虽好,但以我目前的实力,想要扛起对抗魔教的大旗,只怕还力有未逮。我今日虽是第一次听到魔教的存在,但仅仅从公子爷的叙述中却能判定,红楼虽势力强大,可与魔教相比实力却不可同日而语。二十年前魔教虽销声匿迹,但倘若他们真准备卷土重来,那就说明他们已经累积起了足够强大的力量,甚至远比当年更为可怕。如此强大的敌人,如果没有十足的准备和把握,谁也不敢妄下决定与之相抗。”
庞冲话虽如此,可他的神态间却并无丝毫失落遗憾之色,公子羽瞧在眼里,不由暗自点头。
“很好。你没有贸然应允,足见你很冷静稳重且能审时度势。”公子羽微微颔首,语气不乏赞赏,随即又道:“你说得不错,面对当年能将整座中原武林都重创难复的魔教,倘若当真卷土重来,那他们的实力定然远胜当年,最次也与当年相等。如此强敌,谁也不敢拍着胸膛说能以孤身之力与之抗衡。但我想要知道的是,对于魔教,你心中可曾畏惧?如果魔教入侵中原,你是否有想与之抗衡的意愿?”
庞冲肩膀微颤,神色同时一震,双眼之中同时泛起锐利之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吟着道:“如此强大的敌人,我若说没有畏惧之心,公子爷绝对不会相信,因为我的能力还没有达到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地步。但纵然如此,倘若魔教真要再次祸及中原,尽管我身上还有一半外族血统,但在我能力所及之内,也绝不会退缩。”他话音一顿,随后正容道:“如今我羽翼未丰,更无半点成就声望,现在说这些,无异于纸上谈兵,所以我已经决定,先把已经决定要走的路一步一步的走踏实了,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公子羽再次赞赏颔首,微笑道:“不错,你能想到脚踏实地,不存好高骛远之心,这一点便已经难能可贵。”随即又道:“当年你曾许诺,要尽你自己的力量,不以侠义之名管尽眼前不公不平之事,这个目标和理想以你如今的本事已经能够达成。但你再强也始终只是一个人,你穷其一生又能帮助到多少人?可你若能在江湖上闯出属于你自己的成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那你当年的理想便会更容易更无限扩大的完成,这就是我之所以会将地煞交给你的原因之一。再者,我也很想知道,在拥有了力量之后,你对自己当年的初衷到底能坚持多久。”
庞冲听到最后一句时,心头莫名一动。他想了想,问道:“如果以后我未能做到当年的承诺,公子爷是否就会收回地煞的力量?”
公子羽似乎没有想过庞冲有此一问,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他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忽然淡淡一笑,道:“关于对你的期望,也许我并没有太过看重,一切只看最后你有没有触碰到我的底线,而这个底线到底是什么,现在我还不想告诉你。”他忽然意味深长却又极其诡异的一笑,道:“地煞是我交给你的力量,若以后我认为你已经无法再继续支配,那我会亲自收回来。但你若能在以后的时间内可以将他们变成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力量,那就是你的本事,我会很佩服你。”
庞冲心中一震,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因为公子羽这番话中所包含的意思,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公子羽忽然眼神很怪异地盯住了庞冲,似笑非笑地问道:“庞冲,倘若以后因为某种原因我们成了对立,你会与我为敌吗?”
此言一出,庞冲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浑身一颤,他满脸诧异震惊,脱口道:“这……公子爷何故有此一问?庞冲如何会与公子爷为敌?”
公子羽却不意外对方的惊讶,淡淡笑道:“将来你步入江湖,不论是非对错还是人情事故,都会让你做出选择选定立场。可这世上没有谁永远会与你有着相同的立场和选择,所以就会有分歧、有冲突,然后就会有敌对。就算你身不由己,但局势和现实都会逼你做选择,这一点是你将来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
他轻声一叹,接道:“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便是这个道理,你我也一样,就算你没想过,也无法接受,但你终究会面对,不管面对的人是我还是别人。”
庞冲瞪大了眼睛,竟无言以对。因为他的确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不但尖锐,而且残酷。
看着被惊呆了的年轻人,公子羽渐渐收敛了笑容,目光锐利地说道:“在成长的路上,只有经过了有些身不由己的选择之后,才会让你更成熟更强大,我希望你尽快明白这个道理。”
庞冲低下了头,脸皮抽搐了一下,他似在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公子羽不再说话,静待着回答。
过了半晌,庞冲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已经变得坚定,就见他沉声说道:“倘若真有与公子爷对立的那一天,我会随心而为。”
这样的答案似乎并不在公子羽的意料之内,他双眉一挑,脸上浮现出几分诧异,但很快,诧异的表情就变成了笑容。
“随心而为,随心而为……”公子羽抚掌而笑,道:“好一句随心而为,说得好,说得妙。”神态语气竟似无比畅快。
公子羽再次提壶将两只酒杯倒满,举杯道:“这第二杯酒,就敬你这句随心而为罢。”
庞冲没有说话,他深深地凝视着公子羽,仿佛在这刹那之间,他便已经成长了十岁。
庞冲微微躬身端起酒杯,两人视线相接,却都同时笑了起来,而后酒杯二度轻碰,尽皆一饮而尽。
一句“随心而为”,虽没有表明明确的态度,但这四个字内中却包含了无限的可能。而这四个字对两个人来说,却已经是最恰当合适不过的答案,而两人对于这个答案的理解,或许都已尽在酒中了。
公子羽饮尽杯中酒后,便长长吐出一口气,神色似颇为畅快轻松,仿佛已经将沉淀心中许久的某种顾虑彻底吐出一般。他放下酒杯,微笑道:“今日对你提及魔教之事,并非是要你立刻做决定,我只是提前给你一个提醒,好让你将来如果真有面对魔教那一天时才会有准备和应付的余地。因为倘若魔教一旦进入中原,那必将引起一场浩劫,只怕没有几个人能置身事外。而这样的危机中同样存在着一种将来或许对你有利的可能性和机会,关键在于你有没有胆量去面对和抓住机会。”
“以你如今实力,就算有地煞相助,但想要与魔教抗衡却是困难。所以你若想在以后有更大的作为,就得在短时间内完成声望的累积。只要你有了能一呼百应的威望,便能在江湖上聚集起更大更强的势力,以众击强,无论是针对红楼还是魔教,都不失为上策。”
这一刻,公子羽像是一个正在给即将独自行走江湖的徒弟作最后指点的老师傅般的苦口婆心,他郑重道:“所以说到最后还是得转回刚才的正题,先将杀掉余梦归的这第一步走好吧。”
庞冲也很郑重的点头:“是。”
“尚有一事……,”公子羽手指头轻轻叩着石桌,似有所思,随后说道:“这几年你一直负责调度的地支情报组,是同属地煞分支的,这些年来你也十分熟悉,既然你已经是地煞之首,那地支组的人也一并带走吧,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庞冲又是一怔,随即摇头道:“我已经有了地煞,公子爷还是把他们留着吧,身边多一些人总是好的。”
公子羽笑道:“做我这一行,情报的确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我既然决定了,便一定有我自己的考量,你不需担心。”
庞冲肩头微颤,再次恭谨道:“如此,便多谢公子爷了。”
公子羽摆了摆手,忽然又轻叹道:“你跟着我多年,我很清楚你的性格。其实从当年你说不想做武林大侠时起,我就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张扬之人,更不热衷名利。如果将来你拥有的力量越强,你生来的性格或许就越会与现实发生抗拒。我想让你明白的是,非凡的成就和基业并非一定要暴露在世人的眼中,有时候身在黑暗之中反而是一种保护,因为越是隐藏得够深,就越不会有被别人轻易掌控了解的危险。而这也是我会让你成为地煞之首的根本原因。”
庞冲神色凝重,缓缓点头。
“成大事者,在非常之时必须学会果决,更不能感情用事。”公子羽目光锐利,“想要在这个江湖上生存,有时就得抛去别人口中所谓的大道理,面对恶人,你得比他更狠更恶,面对敌人,你不能给他留下半点反击的机会,绝不能心存半点妇人之仁。”他忽然目光一冷,问道:“路小飞的事,你应该还没忘记吧?”
“我当然记得。”庞冲道:“他虽不算是一个很好的杀手,但他是一条汉子。我很敬佩他,但却不同情。”
“很好。”公子羽点头,“我不希望你成为他,因为你要走的路更长更远,也更难。”
这句话说完,公子羽就忽然沉默了下来。
庞冲意识到,公子羽想要和他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果然,沉默许久后的公子羽忽然开口道:“今日约你来此,我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该做的事也已经做了。下了这座山,你我便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庞冲忽然涌起了一阵深深的伤感,他觉得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偏偏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吟许久后,庞冲忽然问道:“天罡地煞既然是公子爷一手所创的组织,那可曾为这股黑暗中的力量留名?”
公子羽闻言,不由微微抬头,目光越过庞冲投向远方,随后缓缓说道:“就叫风雨吧。”
“风雨……风雨……”庞冲口中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似在体会其中之意。
“风本无向,却能席卷八荒;雨本无势,却能无孔不入。”公子羽语气渐沉,“风若成狂,便能摧枯拉朽;雨若成势,就会化为洪涛,风雨合一,便是这世间最难以掌控抵抗的存在。而这就是我成立天罡地煞的初衷。”
庞冲闻言,禁不住一阵激灵,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公子羽沉声道:“今日之后,我很期待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在江湖上听到风雨和你庞冲的名号。”
庞冲赫然起身,对着公子羽深深一拜,亦抱拳沉声回应道:“庞冲定不负公子爷所望!”
这一次,公子羽没有阻止庞冲的大拜之礼,而是端坐桌后受了一拜,而后他再次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当年你我相遇之后,我曾帮过你两次。”公子羽端起酒杯,缓缓说道:“我一直认为,事不过三这个原则有时候是很有道理的。临别在即,我便再给你一个承诺,将来你若遇到无法解决之事,我还可以帮你最后一次。你知道我替人解决麻烦的价格一向不低,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收你的银子,就当是你这些年为我驾车做事的回报吧。”
庞冲惊喜交集,“公子爷厚恩,庞冲真不知该如何回报……”眼睛一酸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双手捧着酒杯,手指却早已颤抖。
“这最后一杯酒,既是离别,也是践行。”公子羽微笑道:“敬你我相识之缘,也敬这数年的相随之情,从此江湖路远,便望你好自为之罢。”
言罢,公子羽举杯饮尽了杯中酒。
不知不觉中,庞冲早已泪流满面,他虽无数次十分期待的幻想过自己有真正独自离开公子羽的那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却只觉得无比失落,甚至悲伤,更有些……不舍。
但他明白,他不可能一直跟着公子羽,他有和公子羽截然不同的目标和理想,这个江湖很大,他要自己去走去看去闯,更要去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公子羽瞧着他,心中不觉也涌起一阵说不清的异样之感。他虽游戏江湖,性格怪异行事不拘一格,更不会被寻常情感所困,但眼前之人与他江湖相随数年,庞冲就像是他的影子,曾帮他完成过多次艰难的任务,更重要的是,庞冲很对公子羽的脾性。所以若说公子羽对他没有情分是绝不可能的,但这一点却又偏偏是公子羽最忌讳的东西,于是多年来公子羽始终保持着当初与庞冲达成共识时的态度和距离,以免让自己被这种微妙的情感所左右。
但人生之中,总会在某一天与离别相遇,公子羽也以为当这一天来临时,自己会一直云淡风轻。可此刻他却发现好像高估了自己的判断。
“你的心肠还是不够硬……”
公子羽忽然叹息道:“区区离别就能让你如此伤怀,我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生气。心肠不够硬的人,在江湖上是撑不起霸业的……”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纠正道:“所幸你本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没有野心就不会有太多的欲望,如此也还算好。不然我还真不敢就这么把你放走了。”
庞冲仿佛出了神,不知到底有没有听懂公子羽那一番话。
过了一会儿,庞冲才缓缓站起身,他表情凝重,对公子羽躬身为礼,然后肃然说道:“不瞒公子爷,庞冲来之前曾想过很多很多的话要说与公子爷听。”
公子羽微笑道:“我知道。但你也应该明白,我一向都不喜欢啰嗦的人和啰嗦的话。”
“是。”庞冲道:“所谓大恩不言谢,所以那些话我也就不说了,免得公子也觉得我矫情。”
公子羽笑了笑,道:“你现在已经是拥有半个风雨力量的地煞魁首了,下了这座山,你就是有身份的人,虽然这个身份到底能有多少分量还需要你自己去努力,但从此刻起,你我之间便再无主从之分,所以公子爷这个称呼,你也不用再叫了。”
庞冲一怔,随即道:“公子爷对我有再造知遇之恩,就算叫你一声师父也不为过,庞冲岂能失了分寸礼数?”
公子羽却皱眉摇头道:“当年你我早有约定,无论我怎么帮你,都不能有师徒之名。第一,你一身武功并非是我传授,我只是教了你如何在江湖生存的方法而已。第二,我比你大不了多少,而我也不想收什么门徒。第三,以我如今所做的行当,与我牵连太深对你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最好永远别让太多人知晓。”
庞冲闻言,神色微变,随即叹道:“这些道理我明白,但以后无论我会走到哪一步,公子爷永远都是庞冲心中最尊敬的人,绝不会敢有半分怠慢。”
庞冲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但公子爷不但对我有再造之恩,更待我如师如兄,所以……”他顿了一顿,嘴唇张了张,似乎有话哽在了喉咙。
公子羽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庞冲却忽然后退三步,他整了整衣衫站直了身板,然后对着公子羽拱手躬身,缓缓说道:“庞冲在此,跪谢……兄长!”
言罢,庞冲双膝跪地,朝着公子羽深深一拜。
兄长!
公子羽猛一听到这两个字,先是一怔,随后顿时呆住,然后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表情就开始从他的脸庞上浮现出来。
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称呼,也从未想到过这个称呼会从庞冲的口中说出来。
公子羽没有兄弟姐妹,在江湖上也没有真正的朋友,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便从未有人视他为“兄长”,就连他的同门师弟,也只是唤他师兄而已。
公子羽没有说话,他缓缓起身,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注视着跪拜在地的庞冲。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但他的目光却逐渐温和,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然后,他脸上那复杂难喻的表情变很快消散,但目光却依旧温和。
庞冲郑重一拜,过了许久才缓缓抬头,这一刻他的脸色很平静,目光也很清澈。
“你起来罢。”公子羽微微抬手,示意庞冲起来。而后忽然长长一叹,幽然道:“你既将我视为兄长,那我今日对你所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记着。”
庞冲恭谨地站起身,颔首道:“兄长的话,庞冲一定会记得很好。”
公子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很好,收拾好你的东西,下山去吧。”
庞冲没有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将玄玉令和那卷书册收进了怀中,然后对公子羽拱手:“兄长珍重,庞冲走了。”
公子羽微笑不语。
庞冲不再多说,转身朝石亭外走去。
亭外十步,便是下山的路。
庞冲走得不快,但步伐却一如来时的坚定、沉稳,在已然高升的朝阳之中,他的身形显得异常挺拔。
这时,公子羽似被阳光闪花了眼,忽然眯了眯眼睛。
便在此时,已经走在山道中的庞冲却忽然神情一寒,他双目突露精光,随即浑身气机陡然窜涌,随之他猝然抬臂摆拳,在心意刃功力的催动之下,一只右拳仿佛瞬间化为了一柄巨大铁锤横挡在了胸前,将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羽箭硬生生挡住,精铁箭镞与雄浑罡劲甫一接触,竟发出了一声宛如精铁交鸣的颤音!
羽箭非但迅疾无比,更来得毫无征兆,若非庞冲早已将自在心意功练至炉火纯青的境界,否则这一箭必会将他的心脏射个对穿。
庞冲虽以无与伦比的反应挡住了这突来之箭,但那箭势太过迅猛,巨大的冲击力竟让他连退两步。
变故突生,庞冲脸色骤冷,他手腕一翻,拳化刀招斜掌一切,那支长箭顿时断成两截。
但未等庞冲有一下步举动,道庞树丛中便陡然响起一声清铮激越的琴音,随后一片凌厉剑光伴随着琴音在刺目的阳光中翻掠而出,闪电般罩向庞冲后背。
与此同时,山道另一旁的树林中有一道虚影一闪,在仅仅不及眨眼的瞬间,又一支羽箭已经射到了庞冲胸前数尺之内。
这仿佛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刺杀,而且还是两名顶尖高手的联手刺杀。
在如此凌厉的前后夹击之下,纵然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只怕也难逃命悬一线之危。
庞冲目中精芒一闪,他没有丝毫犹豫,在电光石火之间,右掌倏化盾势横封前胸,再次将羽箭挡在掌势之外,同时变掌为爪,心意刃锐劲怒催,长箭在庞冲手指间寸寸碎裂。
但庞冲却突然脸色一变,目中露出震惊之色。
因为已经碎裂的羽箭之后,竟然还有一支同样迅疾的羽箭!
这支箭仿佛就是前一支箭的影子,几乎没有半点时间差的同时射到!
庞冲脸色铁青,他已经感到了逼命的危险。
因为后背的凌厉剑气已经逼体而至!
间不容发之际,庞冲忽然沉喝一声,左手闪电般探出,竟以刚柔相济的鞭势将那鬼魅般的一箭拦腰缠住,同时腰身疾转,身形如狂风般旋转荡出,不但借势泄去了羽箭上的狂猛之劲,更于方寸之间堪堪避过了身后的逼命之剑。
庞冲身形未停,左手随势反抡,将手中那支长箭猛然刺向偷袭未遂的剑光之中。
琴音未歇,但剑势已去。
使剑之人似大为震惊,没料到庞冲在如此严密迅疾的合击之下还能有如此可怕的反应之力,不但于瞬息间摆脱了夹击,更能在被动中寻机反击,这种临敌经验之老道沉稳,绝不会出现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年轻人身上。
但庞冲却做到了,而他那反手一刺同样准确而凌厉,瞬间已经刺到了那人的咽喉。
使剑人口中“哎呀”一声惊呼,衣袖翻飞,一道窄细的剑光飘忽弹出,琴音铮鸣同响,于中途一分为三,剑影交叠缤纷,将长箭绞成粉碎。
庞冲似已有怒意,冷哼一声,弓身进步,右掌化为剑指,指间已然剑气萦绕,遥遥刺向正向后急退的那条人影。
却在这时,就听石亭中公子羽淡淡的轻喝一声:“都住手罢。”
使剑人趁机怪叫一声,整个人如一片狂风中的落叶陡然向后翩然翻出,只向石亭落去。
庞冲闻言,神色一变,顿时停住身形,同时缓缓收回了剑招。
只在刹那之间,庞冲就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他站直了身子,双手下垂,隔着耀眼的朝阳望向石亭。
石亭之外,有些狼狈落地的人堪堪站稳,却是一名年过半百的瘦削老者,他衣衫褴褛破旧,披散着满头灰白头发,怀抱着一支胡琴,一道剑光正隐入琴身。
老者目露惊异,脱口道:“好厉害的后生小辈!”忽然又望向山道某处,大声叫道:“好小子,老赵我差一点就死在了你的箭下了!”
随着老者的叫声,一人从庞冲身旁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此人身材精壮,满头短发一袭黑衣,手中握着一张乌黑铁弓,背负箭囊,黝黑的脸庞上有一条浅浅的疤痕,浑身仿佛充满着原始的野性力量,他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的朝着石亭走来。
这一老一少两人,正是赵柏灵和铁铮。
铁铮走到庞冲身边时,忽然侧头深深看了后者一眼。
庞冲面无表情,依旧看向石亭中的人。
公子羽也在看着庞冲,眼神深邃,忽然微微点了点头。
庞冲微微躬身,最后朝着石亭深深一躬,而后转身大步下山而去。
他走得毅然决然,步伐也仿佛更沉稳坚定了。
铁铮默然走到石亭外,忽然说道:“如果再让我射出两箭,他不一定还能接得住。”语气中显然大有不服之意。
“算了吧。”赵柏灵叹道:“倘若真是以命相搏,以他的武功,他绝不会再给你射出两箭的机会。”
公子羽却微笑着看向铁铮,道:“短短几天,你就已经领悟心得成功改变了箭法,真是可喜可贺。假以时日,你定能在弓羽之道上更进一层楼了。”
“我承认,你说得方法的确有用。”铁铮向来是少言寡语的,但这一次他却说得很真诚:“但我还需要时间去掌握和熟悉。”他目光落在手中的破神弓上,仿佛若有所思。
赵柏灵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他侧头看向公子羽,皱眉疑惑道:“之前还以为他只是你的一个马前卒,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个高手,公子羽,你藏得可够深呐。”
“不是我藏得够深。”公子羽负手而笑,淡淡道:“是他知道如何隐藏自己。”
“如果不是你提前告知了他的身份,否则我绝不会相信他就是之前为你驾车的马夫。”赵柏灵半倚着亭柱,双手枕着脑袋,喃喃道:“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从他身上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现在想来,那种味道就和你公子羽是一样的。”
此言一出,就连心思全在破神弓上的铁铮也不由得侧头看了看公子羽。
公子羽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赵柏灵皱眉问道:“公子羽,既然他是你调教出来的,那对他的能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又何必多此一举布下今日这一场试探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