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奚午蔓第一次这样清晰记起母亲的脸,仿佛那个总面带微笑的女人又活了过来,坐在她面前教她,怎样吹凉滚烫的豆浆,不会让浆水荡出来。
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不是母亲而是年甫笙,她心里难免失落,不自觉长叹出一口气。
店员端上来两碗杂酱面,分别放到奚午蔓与年甫笙跟前。香味一下子扑到奚午蔓鼻中,刺激着她的舌尖跃跃欲试。
她将杂酱与面搅拌均匀,挑起几根面条,稍稍吹凉,就要往嘴里送,感觉到右肩被轻轻拍了拍。
她稍稍放低挑着面条的筷子,转头看身旁着烟红西装的女人,视线第一时间被女人艳红的嘴唇吸引去。
“奚小姐。”那红唇里的牙齿白如新雪,音如银铃,“奚总让我接你去他那。”
奚午蔓觉得她的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过,也不记得曾见过那张化着职业妆的脸。
“请问您是哪位?”奚午蔓礼貌发问。
“我是奚总的秘书,你可以跟奚总一样叫我茜茜。”
奚午蔓不知道自称茜茜的女人为什么那样趾高气扬,仿佛她不是奚午承的秘书,而是奚午承的正牌妻子。
“您没有姓么?”奚午蔓始终保持着一贯的礼貌微笑,话语却带着刺。
茜茜明显不爽,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
与奚午蔓对视两秒,茜茜看一眼奚午蔓对面一副看戏表情的年甫笙,才语气生硬地回答奚午蔓的话:“姓肖,肖茜。”
“肖茜。”奚午蔓重复一遍她的姓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稍稍抬起筷子,说,“请允许我先吃完这碗面。”
“奚总让你尽快过去!”肖茜有些不耐烦。
奚午蔓的视线往肖茜的领口看了一下,又重新对上后者的目光,微偏了脑袋,问:“然后呢?”
肖茜本就白皙的脸蛋更是白了一个度,仿佛遭到奇耻大辱,紧接着那双戴黑色美瞳的眼中涌出怒意,红唇由于生气而抖得厉害。
“怎么还不让人吃饭呢?”年甫笙的嗓音带着很容易令人多心嘲笑。
果然,肖茜虽极力控制,看向年甫笙时还是忍不住冷着一张脸。
“年先生您误会了。”肖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只是我们奚总很忙,所以急着让奚小姐过去。”
见肖茜对年甫笙这样客气,奚午蔓知道不用再与肖茜过多废话,于是转过头来专心吃面。
年甫笙果然没让奚午蔓失望。
他呷一口豆浆,也不看肖茜,直接戳穿她:“你要是急着回去复命,可以先走,就说奚小姐在吃早饭,吃完就过去。”
“奚总说……”肖茜有些急了。
“我想,你们奚总应该是让你带着奚小姐一起回去。”年甫笙很快打断她,抬头看她一眼,依旧是满不在乎的口吻,“既然这样,你就只能在这里等等咯。”
肖茜的脸黑一阵白一阵,才又说:“年先生,这件事跟您没关系。”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年甫笙不胜其烦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按,冷然抬眸看着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一懵的肖茜,语气暗涌着凶狠,“再影响我们吃饭,我让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肖茜往后退了一步,明显是下意识的动作。
年甫笙也会放这样的狠话,而且真的唬住肖茜,完全在奚午蔓的意料之外。她以为年甫笙是个性格极其温顺的男人,没有坏脾气,最多像小孩儿一样放两句毫无杀伤力的狠话,威胁不了任何人。
有店员过来说,可以坐在旁边的空椅上,肖茜摇头拒绝,静静站在那里。
待二人细嚼慢咽地吃完杂酱面,又喝了一碗豆浆,肖茜才小心翼翼地看向年甫笙,打算问他可不可以走了,而“年先生”三个字刚刚出口,年甫笙已一个眼神杀向她,将她未出口的话全杀死在她喉间。
年甫笙起身,一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一手牵住奚午蔓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
感觉到奚午蔓的抗拒,年甫笙将她的手抓得越发紧了些,一边往店门外走,一边低头问她:“你哥在哪?”
“我不知道。”奚午蔓摇摇头,还在努力抽出自己的手,还没注意他问的是她哥在哪,手指被他毫不留情地紧紧扣住,态度强硬地要求,“你放开我。”
“奚总在a市国际博览城。”跟在二人身后的肖茜突然开口。
听见肖茜的话,年甫笙借机忽视奚午蔓的要求,对奚午蔓说:“我送你过去。”
被无视的肖茜坐上自己开来的车,始终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跟在年甫笙的墨绿色轿车后。
a博城的国际展览展示中心正举办车展,奚午蔓三人到达现场时,奚午承还在会议中心与一众商人谈合作与发展。
比汽车更有吸引力的,是各汽车厂商聘请的姿容并茂的车模。
奚午蔓一边逛,一边忍不住朝实在漂亮得过分的模特姐姐凑近,只是手被年甫笙紧紧拉住,她才与模特保持着不会让对方感到被冒犯的距离。
她真的很恨,这种时候身上居然没有纸笔,只能靠记忆力尽量记牢每一个模特的特征。
她在脑子里将所见的模特都画了一遍,同时手指惯性作出握笔的姿势,一下下画着以增强记忆,全然忘了她有一只手被年甫笙牵住,也没注意到身旁的年甫笙始终凝视着她,比她谛视模特投入了更多感情。
还没参观完全部车模,奚午蔓就被肖茜告知,奚午承已开完会,在去餐厅的路上,所以他们得去餐厅。
三人刚出展厅,奚午蔓看见站在门外抽烟的男人,觉得有点眼熟,收了还在车模身上的全部思绪,稍稍放慢步伐打量他,很快想起他的姓名,穆启白。
穆启白的视线落在她被年甫笙牵住的手上,刻意拖长嗓音说:“这不是我未婚妻吗?”
奚午蔓还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已弹掉烟灰,走近奚午蔓,怪里怪气地开口:“昨晚还在我床上,这就跟这小白脸牵上手了?你挺有手段啊,不愧是我未婚妻。”
奚午蔓脑袋一空,只记住一句话:昨晚还在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