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四人在早饭后，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火急火燎地赶到程小草家。然而，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人痛心疾首。
    那原本充满浓郁生活气息的农家小院，此刻已然一片狼藉。以堂屋为轴心呈对称分布的房屋，左边杨奶奶居住的房间已然变得惨不忍睹。墙面被熏得乌漆墨黑，上面布满了鞭炮爆炸后留下的斑驳痕迹，宛如一幅抽象的灾难画卷。房内的家具大多已被付之一炬，仅剩下残缺不全的框架七零八落地散落着，有的还半掩埋在昨晚救火村民留下的积水之中。地面湿漉漉的，积水中混杂着黑色的灰烬和未完全清理的鞭炮碎屑。那些尚未燃尽的引线也已被水浸泡得软绵绵的，毫无生机地躺在角落里。
    而右边的房间虽未直接遭受爆炸的猛烈冲击，但在救火过程中也被水浸漫，墙面的裂痕在潮湿的环境下显得愈发清晰，窗户玻璃破碎后的尖锐小块散落在积水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整个场景仿佛在默默诉说着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祖孙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他们的目光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那被烧毁的杨奶奶房间宛如一片废墟，由此完全可以想象昨晚的火灾是何等的惨烈。
    程飞燕率先冲进了程小草的房间，心急火燎地四处寻觅着，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小草！小草你在哪里呀？”
    程非凡和程爱学也跟着叫嚷起来，呼唤着他们的同学程小宝：“程小宝，你在家吗？程小宝人呢？”
    奶奶则呆呆地伫立在杨奶奶那已被损毁的房间门口，心中思绪万千。她暗自思忖着，昨晚杨婆子定然遭受了极大的磨难啊！虽说她平日里说话尖酸刻薄了些，观念上有点重男轻女，可终究也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如今这般模样，实在是太凄惨了。
    程非凡和程爱学也紧随程飞燕的脚步，学着她的样子在各个角落仔细搜寻，然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连一个人影都未曾瞧见。程小草家安静得只剩下猪圈里的三头猪在嗷嗷地叫唤着，仿佛在催促着他们赶紧找到主人。
    程飞燕在屋内遍寻无果后，心急如焚地冲了出来，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奶奶，小草他们究竟会去哪儿呢？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实在是太奇怪了。”
    奶奶这才从怔愣中缓缓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满脸皆是担忧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啊，你说昨晚杨婆子受重伤不会都去医院照顾了吧？”
    程飞燕摇头道：“不可能吧！他们家的三头猪还在呢！这可是需要人伺候喂食的。”
    奶奶杜大妞觉得有道理，便说道：“那都可能就是去打猪草了吧！人可以不吃，猪要吃啊！”
    这时程非凡跑过来和奶奶分析，他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地说道：“这家里都找遍了也没人，他们会不会跑到其他亲戚家去了呢？”
    程爱学则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也有可能是去处理火灾后的事宜了，可即便如此，也应该跟村里其他人知会一声呀，怎么就这般悄然消失了呢？”
    程飞燕纠正道：“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和奶奶讨论的结果是他们去打猪草了，你们两个没看见后院的猪圈里的三头猪被饿得嗷嗷叫吗？”
    程非凡立马换了语气说：“我觉得姐姐说的对。现在他们家人不在，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程爱学说道：“都已经大早上了，他们要是出门打猪草也快回家了吧！”
    程飞燕瞄了眼被烧毁的房间，发现相连的厨房也烧毁了，惊声说道：“不对呀，他们家厨房都没有了，猪草打回家去哪里煮啊？”
    奶奶杜大妞说道：“他们可以借邻居家的厨房用用啊！乡下人厨房都是用山上捡的干柴又不是花钱的煤球，没人不乐意借的。”三个小孩齐齐点头，“奶奶说的对。”
    奶奶杜大妞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可以用于搞卫生的工具，然而却一无所获。随后，她对着程飞燕姐弟三人说道：“你们也别闲着，现在赶紧去隔壁借一下打扫房间的工具，像扫把、撮箕、抹布、桶子之类的都可以。咱们几个就帮他们把卫生好好清理一下吧！”
    姐弟三人立即积极响应。程飞燕快速地回应道：“好的，奶奶，我们这就去隔壁程红、程强家借，他们家继父是做木工的，肯定有很多木桶呢。”说完，姐弟三人便迅速地朝着坡道跑去，前往程红家。人还未到程红家门口，程非凡那清脆的嗓音就已经响了起来：“强哥，在吗？强哥！”程飞燕和程爱学也紧随其后，快速地奔到了程红家门口。然而，乍一看去，并未发现有人的踪影，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屋里，嘴里同时呼喊着：“程红在家里吗？婶子在家吗？”接着，他们来到了后院厨房，却惊喜地发现程小草母女竟然也在程红家里。
    程飞燕满脸惊喜之色，兴奋地说道：“小草，原来你和王婶子在程红家啊！”此时的程小草和妈妈王秀娥正在借用程红家的厨房忙碌着剁猪草，准备借用他们家的锅熬制猪食。人少吃个一两顿饭倒也并无大碍，但是家里的猪若是饿了导致掉膘那可就令人心疼了。在村里，人们普遍一天吃两顿饭，然而猪却需要按时投喂三顿呢。昨晚起火时，靠近杨奶奶房间的厨房也不幸被烧毁了，人可以暂且忍耐一下不进食，但是猪却必须得吃东西啊！所以程小草就和妈妈一大早便出门去采集猪草，清洗猪草，然后和程红的妈妈许媛婶子商量好，等他们家用大鼎锅喂完自家的猪之后，就把厨房借给她们母女来喂猪。
    程小草听到程飞燕的声音，惊喜中带着一丝疲惫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飞燕，你们怎么来了呀？”王秀娥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满是感激地说道：“哎呀，真是没想到你们会过来呢。”
    程飞燕赶紧走上前去，急切地询问道：“小草，你们没事就好，昨晚可把我们担心坏了。你们怎么在这儿忙活着呢？”程爱学和程非凡也围了过来，眼中满是关切。
    程小草无奈地指了指一旁的猪草和锅，说道：“家里厨房被烧了，我们得赶紧给猪准备吃的呀，不然它们饿坏了可不行。多亏了许媛婶子肯借厨房给我们呢。”
    这时，许媛婶子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说道：“都是邻里邻居的，这点小忙算啥。不过昨晚那火啊，可真是吓人呢，好在人都没事。”
    程飞燕连忙说道：“许婶子，您也是热心好人啊。我们过来是想跟您借一些打扫房间的工具呢，我们想帮小草他们家收拾收拾。您看可以吗？”许媛婶子爽快地应道：“客气什么？大伙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这就去给你们拿。”说着便转身去取工具了。
    不一会儿，许媛婶子就拿着扫把、撮箕、抹布和桶子等工具走了过来，递给程飞燕他们。程飞燕姐弟三人接过来工具，就对程小草母女说：“王婶子，小草你们别急，我们家里昨晚睡沉了不知道，没帮上你们的忙，今天就让我们祖孙四个给你们家收拾一下房间吧！”王秀娥一听程飞燕祖孙四人要给她家打扫卫生，心中既感动又不好意思，她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对程飞燕说道：“飞燕啊，婶子太谢谢你们了，我和小草从昨晚到现在都懵着呢，一直像个陀螺一样没停歇过，要整理没烧坏的东西，要给你们杨奶奶收拾能穿的衣物，还得打猪草喂猪，要上山拣柴烧，事情太多了，房间卫生没空处理，婶子想说你们别搞了，等婶子有空再弄，可是婶子自私，心里又想有人能帮我们一把……”王秀娥泣不成声，话也说不下去了。旁边程小草眼睛红红的已经剁好了猪草，正准备把猪草，米糠，豆腐渣，猪食料陆续放进大鼎锅里准备煮了。
    “王婶子，别放心上，我们只是举手之劳，比不得昨晚去救火的大叔大哥们，”说完程飞燕快步走过去将水桶抬高，准备帮小草往锅里加水。王秀娥婶子看见了，急得不行，抢过程飞燕手中的水桶，说道：“错了，步骤错了。”她也顾不上伤感了，硬挤出一个笑来，对程飞燕说道：“飞燕啊，婶子谢谢你们家的帮忙，这个水现在不能倒啊！要先把大鼎锅抬灶上，然后再放食物和水的。”王秀娥回头无奈看了眼程小草说：“小草猪草等食物放早了，鼎锅多重啊，先放空的在灶上才容易啊！现在更不能放水，不然太重了，没人提的动锅啊！”说完就费力地提着鼎锅上灶了。
    一瞬间的尴尬，就连一直陷入悲伤中的程小草也慌了一下，说道：“妈，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的，就忘记步骤了。”随后想到程飞燕准备给鼎锅加水，无意中差点帮倒忙就忍不住笑了。许媛婶子走去厨房倒烧好的热水去水壶，听到程小草母女对话笑着说：“小草估计是太累了，糊涂了下，秀娥啊，你也别怪孩子，你看昨晚那么乱，我家程红程强半宿睡不着，早上才睡下的，你们母女从昨晚到现在没睡多久呢！还是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吧！”说完递了一碗红薯给王秀娥母女，说道：“别嫌弃，吃点红薯，顶下饿！”抬头还问程飞燕姐弟三人：“飞燕啊！你们三个吃了吗？”程非凡抢着说：“许婶子，我们都吃饱了才来的，你们吃吧！”
    原本拿着扫把和抹布准备走人的程爱学和程非凡发现姐姐程飞燕半晌无言，猜她可能是无意中帮倒忙尴尬了，哈哈大笑，程非凡说道：“姐，我们还是去老老实实搞卫生吧，有的活不适合你。”为了给姐转移尴尬，程爱学笑着问王婶子：“婶子，怎么就你和小草姐在忙，程小宝去哪里了？”王秀娥无奈说道：“昨晚实在太乱了，谁也睡不好，我们家小宝受了惊吓，现在留家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我一寻思就托人大早上送他去城里他小姑家住去了，毕竟他奶奶住院是大事，他小姑得知道，也是顺便给他小姑捎句话。”王秀娥心想：反正小姑子程霜从小就长得漂亮，脑子也灵活，又嫁去城里享清福了，虽然被她老娘逼着嫁给二婚男人做了后妈，母女俩最近几年关系不太好，但是妹夫工作好，收入高，彩礼给得多呀。现在去城里住院不找小姑子，怕是没多少钱看病啊，毕竟村里已经借了五百多了，再借也没人愿意出钱了。小姑子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程爱学听到答案说道：“是这样啊，那他去城里玩几天？明天就星期一了，还回来上课吗？”王秀娥说道：“哎，家里都这么乱了，请两三天假没什么的。”程非凡站出来说道：“王婶子你放心，明天星期一我和哥哥作证，给你家程小宝请三天假，也算替你省件事了。”程飞燕虽然有一丝尴尬，差点就帮了倒忙，但是她觉得问题不大就说道：“这个可以有，王婶子你就放心吧！我两弟弟和程小宝一个班，请假顺便的事。”
    程小草和妈妈王秀娥继续留在程红家里煮猪食。一人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桶，缓慢地将水倒入锅中，另一人则坐在灶前，不断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红红的火焰映照着她们略显疲惫的脸庞。
    程飞燕和两个弟弟拿着搞卫生的工具回到程小草家里，嘴上大声叫着奶奶杜大妞，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奶奶，原来程小草和她妈妈在隔壁程红家里煮猪食呢！”
    奶奶杜大妞的声音从杨奶奶房间悠悠地飘出来：“我就知道，他们需要给三头猪做猪食。哪里走的开呀！你们别磨叽了，快来搞卫生。”
    程飞燕三姐弟迈着匆匆的步伐快步走进杨奶奶房间，当他们踏入房门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禁微微怔住。只见房间内除了奶奶杜大妞正忙碌地整理着一些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的零碎物件之外，还有一个熟悉而又令人意外的身影——程竹君的奶奶刘晓倩奶奶。
    刘晓倩奶奶此刻正手持着一个很大的竹扫把，用力地挥舞着，那扫把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清扫着房间里那些被烧毁的柜子、长凳、床以及衣物等物品。那些原本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的残骸，在刘晓倩奶奶的清扫下，逐渐被归拢到房间的一角。
    程飞燕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强烈的诧异之感。要知道，在村里，刘晓倩奶奶和杨奶奶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呢。听村里的老人们讲，她们年轻的时候那可是经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甚至有传言说她们几乎是三天就会吵上两次。如此水火不容的关系，如今刘晓倩奶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帮忙，这着实让程飞燕感到不可思议。
    程飞燕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真诚的微笑，她轻声说道：“刘奶奶，真没想到您也来帮忙啊！”
    刘晓倩奶奶听到程飞燕的声音，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直起身子，微微喘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叹了口气，感叹道：“孩子啊，大家都知道我和你们杨奶奶这么多年来关系一直不太好。但是，我再怎么和她有矛盾，也从来没有诅咒过她会遭遇这样的惨事啊！昨晚她就被紧急送去医院抢救了，也不知道现在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说罢，刘晓倩奶奶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
    程飞燕赶忙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刘晓倩奶奶的手，安慰道：“刘奶奶，您别太担心了。我相信杨奶奶一定会吉人天相的。而且您看，您今天能来帮忙，就说明您其实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人呢。您这就是嘴硬心软呀，您绝对是个大好人呢！”
    刘晓倩奶奶听了程飞燕的话，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我也就是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罢了。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也不能袖手旁观啊。”说完，刘晓倩奶奶又重新拿起竹扫把，继续投入到清理工作中。
    奶奶杜大妞立刻安排起来：“爱学和非凡负责把我们扫成堆的垃圾用撮箕倒外面院子里去。飞燕负责拖地。”程爱学和程非凡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熟练地拿起撮箕，弯下腰，快速地将那些垃圾一撮一撮地铲起来。程非凡边干活边嘟囔着：“这么多垃圾，杨奶奶他们家可真是遭了大难了。”程爱学瞪了他一眼，说道：“别废话了，赶紧干活，早点帮他们收拾好。”
    程飞燕也迅速地展开拖把，将其浸湿在一旁准备好的水桶里，然后用力地拧干。接着，她双手紧握拖把杆，开始认真地拖着地。她每拖一下，地面上的黑色灰烬和杂物就被清理掉一些，露出了原本的地面颜色。她边拖地边想着程小草一家的遭遇，心中暗自叹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的家尽快恢复一些往日的模样。
    奶奶杜大妞和刘晓倩奶奶则继续在房间里忙碌着。刘晓倩奶奶用力地挥动着大竹扫把，将那些难以清理的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她一边打扫一边和奶奶杜大妞闲聊着：“这一场火啊，可真是让他们家受了大罪了。咱们这些老姐妹，平时吵吵闹闹的，关键时刻还是得搭把手。”奶奶杜大妞点点头说道：“是啊，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不一会儿，程爱学和程非凡就已经将垃圾倒了好几趟了。他们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们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程非凡看着已经清理出大半的房间，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嘿，咱们干得还挺快的呢。”程爱学也笑着回应道：“继续加油，争取早点完工。”
    而程飞燕拖着地也已经来到了房间的中央位置。她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将地面拖得光洁如新。她时不时地停下来，将拖把上的杂物清理掉，然后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