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积云倒旋，沉重的乌云摇摇欲坠。
戈壁上已然没有了雪的痕迹，这仿佛是春天。
狂风吹动地上的沙尘，碎石被带入天空，又在顷刻落下，落入那缓慢移动的庞然大物脚下，被碾碎成沙尘。
那是一头钢铁猛兽，它朝着不知道何处是目的的前方不断前进，永不停歇。
它躲避沙尘，它远离天灾，它成为了这片大地上无数生灵的港湾。
悬崖上，一群人极力眺望着这块移动的钢铁巨物。
目光所及，那迷蒙的风沙中，高楼耸立，燃料燃烧产生的废气不断从高大的烟囱中朝着天空吞吐，这座城市就好像叼着雪茄的肮脏贵族。
它嘲弄这片大地，嘲笑这不仁的土地阻止不了他们肮脏的行径。
众人眼神阴翳，注视着这座城市，这座只会带来痛苦的城市……
“兄弟姐妹们，这就是切尔诺伯格！”
站在悬崖边上，身穿黑裙的银发女子振声高呼。
“一个残忍的地方，同为感染者的同胞们在这里饱受苦难，他们被奴役，被处死，切尔诺伯格的人没把他们当做人！”
“切尔诺伯格，就从它开始，让乌萨斯见识感染者的实力，从这里开始，感染者将会拥有一席之地！”
“同胞们，拿下这座城市，解放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这就是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不久，我们便不会颠沛流离，我们定居于此，切尔诺伯格会是我们新的开始！”
她神色冷冽，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但她的言语却似乎有某种魔力，她点燃了身后穿着灰白色制式衣物的人心中的怒火。
众人挺直腰板，他们一路走来，从冻原中出来，与无数感染者合流，来到了这里。
乌萨斯总要为他的暴行付出代价！
人群中，杨说文沉默不语，他只是看着，这一切似曾相识，却好像又无比陌生……
他左侧，霜星，爱国者同他一般注视着眼前这位领袖，整合运动的首脑。
杨说文的右边，萨沙攥紧手上的弓弩，他沉默不言，眼中满是挣扎，脖颈上，一直蔓延到脸颊的鳞片让他看起来冷酷无情，他不言，无人知道他想些什么。
而同样站在杨说文右边的伊诺，他脸上笑容愈发狰狞，眸子里疯狂已经快要溢出，他的手中，黑色的法杖上雕刻着黑色的骷髅头，让其看上去更加疯癫可怖。
杨说文右手捂着左边空荡荡的衣袖，他眼神愈发黯淡。
蓦地抬头，杨说文眼中满是愤怒，他憎恨眼前这个女人。
不，并非是她，而是占据她身体的那条肮脏的黑蛇——科西切！
那恶毒的诅咒！
塔露拉的一番演讲，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如今的她，只谈结果和动机，却全然不言发生什么。
她把感染者称作同胞，但却又好像工具一般驱使。
欺诈，胁迫，这是她惯用的手段。
杨说文没有离开，也没有和任何人谈起这件事，因为这肮脏的蛇以伊诺和萨沙的性命要挟！
杨说文低下头，宽大的大氅下，右手紧紧攥着那把短刀。
如果必要，如果塔露拉有任何威胁到身边四人的举动，杨说文都会上前，一刀封喉。
即便如此，真正的塔露拉也会死……
“叶莲娜，杨说文。准备……行动！”
沉闷地声音响起，爱国者的话断断续续，但却相当清楚，毫不含糊。
源石已经生长至咽喉，他已经说不出哪怕一句完整的话……
“是，你少说点话。”
霜星应了一声，听着爱国者的声音关切地说道。
“嗯。”杨说文点点头。
听见回应，爱国者举起大盾和长戟，朝着山下走去。
切尔诺伯格会在附近停靠一段时间，他们要趁着这段时间进入切尔诺伯格。
杨说文手在斗篷下，不着痕迹地收回匕首。
他定了定神，看向身边的两个孩子。
“萨沙，伊诺，我们先下去。”
“嗯。”
“好，说文哥哥！”
……
萨沙和伊诺已经长大了不少，但两个孩子都很瘦，即便是出了雪原，能够吃的东西也没有多少。
杨说文带着两个孩子，朝着山下走去。
霜星见状，来到他的身边。
她摊开手，一颗红色的糖果出现在手心中。
“吃糖吗？就这几颗，没多少了。”
闻声，伊诺和萨沙看了过来。
在注意到霜星手上的红色糖果后，萨沙急忙移开了视线。
伊诺则是撇撇嘴，旋即一脸期待地看着杨说文。
他脸上的笑容更甚，脑海中已经浮现杨说文被呛出眼泪的画面了。
杨说文拿起一颗糖塞进嘴里。
霜星的话虽然有征求之意，但是杨说文知道，就算自己不吃，在开口拒绝的时候，霜星也会趁机塞进自己嘴里。
辛辣刺激口腔，咽喉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剑。
“咳咳！”
杨说文剧烈咳嗽起来，他耳根通红，眼泪直流，这辛辣糖果，他还是适应不了。
“噗！”
霜星捂着嘴，嗤笑一声，眼睛一弯，迈着步子跟上了爱国者。
杨说文眼角抽搐，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感觉有些好笑，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适应这难以忍受的辣味。
旁边，萨沙忍俊不禁，伊诺则是已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张扬，或者说有些癫狂了。
杨说文迎着冷风，缓了缓，等到刺激不再强烈，才跟着走下了山。
山崖上，塔露拉看着那渐渐停下动作的钢铁巨物，她不发一言，只是欣赏着这座庞然大物的尊容。
这或许将是最后一次看见这座城市正常运转的模样。
她眺望远方，绵延万里的群山中，宽阔的航道尽头，也有一座缓慢行驶的城市。
不出意外，切尔诺伯格不会与其相遇，他们分属两个国家，人员可以往来，但移动城市却不允许跨界。
“龙门……你看到了吗？我会回去的，是的，会见到你的妹妹，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想见她，陈晖洁……”
……
此刻，切尔诺伯格，这钢铁铸就的庞然大物已经停下，它好像睡着了，吞吐的灰色烟气混杂着狂风吹起的沙尘卷向天空，与那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交汇。
压抑，无论是城中的居民，还是城外蓄势待发的感染者，都感觉心头沉沉。
空气中的尘土味，让人皱起了眉头。
好像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