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最后那一剑，太快，快到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
    包括高高在上的长老们。
    只有站得更高的人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都来了吗？”
    舒心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那水晶王座顷刻气化，消散无形。
    “几位太上长老都来了，只是……福州还有其他几府都需要人镇守。”
    一名道盟常务长老躬身回答。
    一旁的抱剑男子，却饶有深意地盯着场中摇摇欲坠的杨慎，似乎见到什么怪事。
    “这剑术……不可能，早就失传了，应该是其他的秘法。”
    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历史太长，导致许多闪烁的惊艳花朵昙花一现，再也不见，留给后人无数遗憾。
    “驱离闲杂人等，封锁全场！”
    舒心冷冷地扫了一眼左下方的书博山与陈枫等荣国使团之人，寒声道。东海道盟无数高手纷纷领命，将在场数以万计的江湖人士驱赶离去。
    往小了说，这是一场失误，毕竟激烈的战斗中，收不住手很正常。
    往大了说，这是有预谋的谋杀，是一场针对福王，乃至整个东海道盟的谋杀！
    杨慎此刻异常疲倦，周围山呼海啸一般的惊叫声、赞叹声、纷乱的脚步声……让他天旋地转。
    他完成了杨若希交给他的秘旨，刺杀东海道盟的重要人物。至于有没有杀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谁都看得出他已尽力。
    “夺魁首，放东游……”
    老六，你不会想到，是一个太监救了你一命。
    他看见戚寒惊恐的面容，大声对着他呼喊着什么，却被一旁的师兄弟拉走。看见师伯陆丙中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自己，以及他身边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
    很显然，众妙门并不想被自己牵扯进这旋涡，也许他们另有立场。
    扫过一张张脸，他们眼中有对自己实力的肯定、敬仰，也有对自己行为的不耻与唾弃。
    “这是……把我看成朝廷的走狗了吗……”
    没人是傻子，都看出他对杨霖东的杀心。当杨慎以荣国使者的身份出战，就代表了荣国与东海道盟之间的关系。
    而他杀了杨霖东……也就是说荣国要对东海道盟动手了……这所谓的荣国使团不过弃子。
    包括他杨慎，也不过一枚弃子。
    来此的势力，八成对荣国，对朝廷抱有敌意。尤其是袁白衣当上阁首，对过往臣服于荣国的门派也愈加压迫，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东海道盟的出现，给了他们一个回归“门派时代”的美好期望。
    不知何时，舒心出现在杨霖东身旁，无声无息，面无悲喜。
    杨霖东自动漂浮在她身前，玉指轻点，锁住几处大脉，蕴含无穷生机的真气将杨霖东笼罩起来。
    这时她才看向不远处，孤零零的杨慎。
    雪发如流云随风飘动，朱唇轻启：
    “有意思，真有意思……燕婷芸那个疯女人，真的疯了……”
    好像她永远不会惊讶，即使发现让自己震惊的事情，语气也只是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小家伙还不算笨，看在你留他一命，我也留你一命……毕竟你们目前可谈不上敌人。”
    ——
    在进入决赛之前，杨慎很想一走了之，带着俞晚去寻找所谓的“玉楼”。
    可是他吃住都与荣国使团一起，压根没有溜走的机会。加上裴渊渟的那封信……让他隐约意识到这潜龙魁首还不得不争。
    他只能赌，他没杀杨霖东，东海道盟也不会杀了他。他没有违背杨若希的“秘旨”，杨婉也没有直接的理由杀了他或以此逼他回京。
    现场一片混乱，除了东海道盟与一心观、魔门八宗、西禅宗、雪莲教、还真教……诸多大派还在。其余江湖人士，已经被东海道盟驱离出这片刚开辟不久的驻地。
    很显然，这些大派或多或少已经达成某种共识。赶走那些江湖人士，是为了防止其中别有用心之人。
    脖子上的长剑寒芒阵阵，书博山视之无物，平静之下藏着激动与疯狂。
    “消息走漏真快，看来瞒不住了。仓促动手……”
    天剑府位于剑州之西，与东州相接，地域辽阔，物产丰茂。同样作为军事要塞，以天剑山脉为屏障，向西隔开了东州，向南又能与福州珠联璧合抵御幽州。
    其边境集结了大半东海道盟的军事力量，为了防止荣国的反扑。
    可是，东海道盟万万想不到的北方，出了大问题……
    与天剑府相接的长信府，与云光府、长风府作为剑州北方三府之一，地域狭长。
    长信府，四方县。
    城墙之上，高处的了望台里，一个执勤的士兵刚打完个盹。
    打着哈欠准备喊人来换班，随意往城外一扫，结果看到一幕让他心肝俱颤的画面。
    那是一线涌起的黑潮，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边而来。大地的震颤开始传来……
    “大……大人！敌敌袭！”
    “警戒！他妈的快警戒！”
    “这些驻边军都是瞎吗？！这都到县城了……”
    “不管这是谁的部队，投降吧”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大地猛烈的震动，年久失修的城墙沙土都簌簌落下。
    “谁再乱军心？给我死守。”
    刚才那说投降的士兵被瞬间枭首，一道盟弟子尽管双手颤抖，此刻却站了出来怒喝道。
    他已经让他的师弟前往长信府报信去了，希望能争取一些时间给道盟反应……
    可惜，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那黑色的“浪潮”。所过之处皆为灰烬……
    杨烈独立于四方县的废墟之上。
    他十分高大，比起四年前更显成熟，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
    玄黑的铠甲寒光幽深，雪白色的披风有点点红光。身后是跟随他从北方而来的十万铁骑。
    “袁白衣，你个乱臣贼子。此行非我所愿，唉老三……”
    沧桑的语气，带着些莫名的伤感。
    谁也预料不到，杨烈居然带着十万精兵铁骑，从北直道穿越北难直隶道，直杀向东海。
    蒋泊云与朝廷势如水火，因为私募军队，索取高额军饷，拥兵自重……与朝廷几乎要撕破脸皮，到刀兵相见的地步。
    且不说北难直隶道就是为了钳制北直道的一道枷锁，杨烈如何越过这道鸿沟。
    就东海道盟与朝廷狼虎相争，也是北直道乐得相见的场面。所以北直道与东海道盟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盟友……
    这也是东海道盟在剑州北面设防极低的原因，有北方两国的威胁，北直道就已经被限制大部分力量。更别说与北难直隶道相互牵制。
    这也就导致杨烈长驱直入，骑兵极速，无可阻挡，数天内攻下长信府。而那时，东海道盟的高手都在天剑山脉，绝大部分力量在西边与南边防备东州与幽州。
    而他，则可以带着十万铁骑直捣天剑府！甚至杀入天剑山脉，活捉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