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口腔溃疡贴38
作者:酒馆小娘子   庭楼望春来最新章节     
    谢淮楼坐在床边递给她一杯水,交代了桌上有早餐,他晚上去接她下班便离开了。
    谢淮楼在她面前向来像个精力过剩的狂躁症患者,突然严肃下来,宋春庭反而有点不适应。
    但她向来不深究他的脑回路又搭错了哪根线,不问原因,依然坐上了他的车后座。
    谢淮楼隔着头盔,回头大喊。
    “抱紧了宝贝儿!!!”
    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实验楼门口人来人往,初秋傍晚气氛祥和安静,悠长的下课铃声在校园中久久回荡。
    而谢淮楼这一嗓子直上天际,几只喜鹊从树梢扑棱着飞远,旁边骑车路过的学生差点儿踩空摔倒。
    宋春庭脸色沉静,缓缓抱紧了谢淮楼的腰。
    “不行!”
    谢淮楼又吼一声。
    “再紧!!!”
    谢淮楼好像和众人出现在两个时空,其他人是静止速度,周遭比较安静。
    而他还处于高速运转的速度中,以至于耳旁声音隆响,每一句话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高声喊出来。
    四周路人不由望过来是哪个没素质的傻逼。
    宋春庭一如既往地冷漠,扣住谢淮楼的腰,十指在他小腹前交叉。
    众人视线尽头,重型机车轰轰两声,一瞬间如火箭发射般弹了出去。
    看门大爷额前的头发被吹起又落下,一溜黑黝黝尾气还没消散,重型机车和傻逼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
    晚高峰刚刚开始,五道口早已堵成了大型露天停车场。
    在缓慢行驶的车海中,重型机车灵巧地见缝插针,在小胡同里七拐八拐,两分后停在了一栋九十年代的石板楼前。
    谢淮楼连车都没锁,立刻打横抱起宋春庭,头也不回冲进楼道。
    淮楼壮士不愧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肌肉猛男,抱着一百多斤的大活人,两分钟狂奔上了五层楼。
    硬是脸不红气不喘,还能温温柔柔地放下了怀里的人。
    他站在破旧的防盗门前,手按上了把门手,舔了舔嘴唇。
    “只有一天时间,可能不太像,我只是太着急向你证明了……”
    说罢他拉开防盗门,弯下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春庭一迈进门,整个人猝然愣住了,那张总是漠然冷淡的面容慢慢裂开了一丝缝隙,如深潭古井似的眼底罕见地荡起了涟漪。
    “这……”
    她诧异回头望去,谢淮楼笑了笑。
    “对,我把你小时候的家整个搬过来了,我们还有十分钟,快点。”
    他拉起宋春庭的大步往里面走。
    “这是97年的老楼,水管电路什么的和你家是一样的,本来那边还有个94年的楼,应该会更像一点,但是暖气管声音太大,杭州又没有暖气,冬天你可能会出戏。”
    “前两年窗户都换了铝合金的,今天刚换回来,窗户本来是新的,这些铁锈是故意做旧,放心不会漏风漏雨……暖气虽然拆了,但我在天花板上面加了中央空调,开关藏在日历后面,冬天不会冷……窗帘、桌布算不上是仿品,虽然是新产的,但和当年是一个工厂……”
    “哦,这个沙发套是今天找了五十个大妈织出来的……暖水瓶是刚才从军工厂淘来的……搪瓷杯我找了当年剩的一批存货,是给老美出口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扣在海关了,一共297个搪瓷杯,足够你用到八十岁了,如果一个你能用……妈的老子数学不好!”
    “衣柜、书桌是旧货,但是消过毒了,看!连小燕子和五阿哥的贴画都磨白了,不过这是淘宝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旧的……你的床十乘一米二,太窄了,你父母的床是一米五的……嗯,你父母一听我要给你复原小时候的,不仅把老照片都拿出来,还把床都送我了,这是他们的床。”
    谢淮楼牵着宋春庭的手从房间里每一个角落走过,仿佛和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宋春庭擦肩而过。
    她问。
    “为什么?”
    “这里离清华东门步行只要十多分钟,甭管刮风下雨,还是六号线罢工你都可以按时上班。”
    谢淮楼拉开早已停产的海尔冰箱冷藏门,当中摆满了蛋、奶和蔬菜。
    “我想给你做饭吃,三餐不吃食堂,晚上也不买关东煮,我知道你早餐固定,星期一午餐是清蒸鲤鱼、蚝油生菜和煮玉米,晚餐是清炖羊肉和紫薯,夜宵是两个白菜鸡肉卷,星期二午餐是炖牛肉……”
    宋春庭一动不动地站在厨房墙角被阴影吞没,暗红的夕阳光影只勾勒出她一截下颌线。
    气氛忽然变得异样,从窗口吹进来得风痒痒地灌进脖子里。
    谢淮楼深深望着宋春庭的双眼,慢慢托起她的双手,就在深情的、浪漫的、庄重的、严肃的誓言即将冲出喉咙的一瞬间——
    嘀嘀嘀!
    手机定时器忽然震响!
    谢淮楼瞳孔瞬间缩紧,整个人如临大敌,二话不说把宋春庭扛上了肩膀。
    还没迈出房间又意识到这个姿势太不对,又把人轻轻放下来,然后勾着腿弯儿抱住冲下楼。
    他进门的时候门就没锁,走的时候还没锁门,就像屁股后面着火了的猴儿一样,咚咚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内,单凭两只脚硬生生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把我加进你的‘时间’里!”
    “不要在实验室待太晚!!”
    “除了保证充足睡眠,给我留点涩涩的时间!!!”
    大嗓门夹杂在脚步声里,怀里的宋春庭乖巧如鹌鹑。
    一出楼梯口,谢淮楼顿时停住脚步,只见楼门口两侧摆满电动车和自行车,几分钟前停车的地方只剩了一块空地。
    谢淮楼咬牙切齿,跳脚怒骂道。
    “妈逼老子的车呢?哪个孙子推走了?!!”
    手机电子音冰冷催促。
    “距离六点一刻还有4分59秒……4分58秒……”
    谢淮楼只犹豫了两秒钟,便放下宋春庭,随手从花坛里捡了块砖头,走向离他最近的一辆破旧自行车,抬手猛然砸向车锁——
    世界在发展,时代在进步。
    如今的车锁已经不是他当年捣乱偷车时砸开的那种了。
    咣咣两声巨响,车锁纹丝不动,反倒是砖头碎得稀里哗啦。
    宋春庭站在一旁,脸上久违出现了困惑的表情。
    “你干什……”
    “没事!没事!宝贝儿!你别急!”
    正巧这时有位骑着自行车的中年女人经过,谢淮楼冲上去拦住她,也没数从钱包里抽出多少张现金。
    他一股脑塞进了对方手里,强行抢过自行车“嗖”地漂移到宋春庭面前,长腿一撑地,抬头挺胸,甩了甩头发:
    “宝贝儿!上车!”
    大妈握着红钞票原地愣怔了许久,衣服下摆随风飞舞,眼睁睁着她的自行车离开小胡同汇入繁忙的晚高峰主路。
    巡逻警卫推着自行车经过,大妈回过神,连忙招手。
    “小同志!有人抢了我自行车,还塞了一堆假钞!”
    一进九月,白天骤然变短,还不到六点半,天色迅速暗淡下来,车灯、路灯以及高楼大厦里的窗灯共同组成了迷离繁华的城市灯海。
    马路上车辆拥挤不堪,鸣笛此起彼伏。
    一辆粉红色女式自行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驰在非机动车道上。
    它超过了一辆的摩拜共享单车,又超过了一辆ofo共享单车,目前在庞大的自行车流中保持着领先的优势地位。
    糟糕!一辆电动车从车海冲出来,大爷要超过小伙儿了!
    谢淮楼瞪着血红的双眼,紧咬牙关,死死握住车把,双脚飞速蹬车,嗖嗖两下又超过了身旁的电动车。
    余光中,那位秃顶大爷慢慢悠悠冒了个尖,还嚣张地嘀了两声车铃。
    谢淮楼顿时压紧了眉心,一使劲儿车链子快转成了永动机,他望着不远处的减速带,毫不犹豫冲了过去。
    宋春庭侧坐在车后座,随着冲击力颠起,屁股都从车座上腾起来了。
    “距离六点一刻还剩34秒、33秒、32秒……”
    前方十字路口,左转弯车辆正在放行,粉红色女式自行车在一片急刹、鸣笛和叫骂声中冲过马路。
    非机动车道上临时停了满汽车,还有“爹妈没教过怎么走路”的坑爹行人两三结伴,并排前行。
    谢淮楼把车铃按得当当响,怒吼着。
    “闪开!闪开!!!”
    三四个女学生闻声回头,刚刚侧过身,只觉得一阵粉红色飓风呼啸而去。
    “距离六点一刻还剩5秒……”
    “粉红色甜美飓风”拐过弯冲进了校门,这一路人仰马翻,叫骂不绝,所到之处必留下一句“臭傻逼”。
    谢淮楼拼命蹬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阵强烈的使命感从心脏升起,带着麻酥酥的电流滑过血管涌向四肢百骸,让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与骨骼都发热,无法抑制的责任心山呼海啸般席卷了一切!
    啪——
    车链子在极速运转中猝然断裂,谢淮楼顺着惯性滑出了十几米才发现蹬不动了。
    “4秒……”
    他当即停下来,把自行车就地扔下,背起后座上的宋春庭撒丫子朝前跑。
    清华校园大得开车绕一圈还得好几十分钟。
    谢淮楼双手紧紧托住宋春庭的大腿根,咬着牙冲向食堂的方向,犹如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两腮咬出紧绷的弧线,喉咙里哼唧着语义不明的声响。
    “3秒……”
    四周人声嘈杂,路人指指点点。
    参天繁茂的树冠中仿佛隐藏了无数只蝉,齐齐鸣叫的声音如穿耳魔音。
    “吱吱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吱吱吱——”
    “来不及了吱!”
    就在铺天盖地的喧杂中,谢淮楼眼前发黑,喉咙滚烫,肺部剧烈灼烧,每口呼吸呛着一丝血气。
    那瞬间如同电影慢镜头回放,一只纤纤细手伸进了他的外衣口袋里,夹出了手机。
    “2秒……”
    冰冷的血液伴随着深深绝望和浓烈的悲怆冲上谢淮楼头顶,一颗水珠滑过倏然眼前。
    夕阳的最后一抹红色、随风飞舞的绿叶和一栋栋亮着窗灯的教学楼在模糊的视线化为斑驳色块。
    谢淮楼喉咙一滑。
    来不及……来不及……
    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就在冰冷机械音刚刚发出一个音0.01秒,声音戛然而止——
    宋春庭道。
    “你别急……”
    “你要吃饭!”
    谢淮楼红着眼睛怒吼。
    “六点一刻了!你要吃饭!!”
    宋春庭面色苍白。
    “不,我被你颠得想吐……”
    谢淮楼:?
    九月初的北京城还没有彻底转凉,一树一树的紫花在道路两侧盛放,凉风一刮,带起纷纷扬扬的花瓣。
    “我在你面前说了无数次我是混蛋,每一次我也都是真心的。”
    谢淮楼搂着宋春庭,用滚烫的掌心轻揉她的胃部。
    “可我他妈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真心总能伤害到你。”
    他低头注视着宋春庭头顶,语气温柔,声音低沉,不免觉得如果清华有情话专业,他能以第一名的成绩博士后毕业,如果博士后还看分数排名的话。
    而宋春庭无动于衷,问道。
    “你为什么着急回来?”
    “你六点一刻要吃饭。”
    宋春庭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知道你像一列火车,活成了精准的时刻表,几点到哪一站吃饭、几点在哪一站洗澡,可是宝宝,我爱你不是说说而已。”
    谢淮楼扳起宋春庭的肩膀,认真凝视着她的双眼。
    “你是火车,我就是站台,站台不会阻止火车的远去的方向,站台只想要火车在时刻表上挽留一点时间。”
    他们两个人紧紧相依,四目相对,瞳孔深处倒映着彼此的面容。
    某种无法言喻的情感从谢淮楼心底升起,随着傍晚的凉风吹过红墙青瓦、吹过嶙峋枝桠,最终消散在暗点天光之下。
    “阻止方向、挽留时间。”
    宋春庭皱紧了眉头。
    “你应该重学一下中文。”
    “………………”
    谢淮楼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那直说了吧,我把你睡了,我得对你负责。”
    “我不需……”
    “那你把我睡了,你得对我负责。”
    宋春庭愣了一下。
    “男人对女人负责,因为男人是强者,女人是弱者,我对你负责,不够尊重你,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谢淮楼这辈子脑子都没转过这么快,板着一张俊脸,回忆着从公众号里看来的“如何追到高知女性”“如何让有文化的女人对你死心塌地”“如何收服智慧女人”等等文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我把自己托付给你,你对我负责,你就是女权先驱者,以后要名垂青史、流芳千古、千秋万代的。”
    宋春庭张了张口,似乎知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纠正谢淮楼的话。
    而小机灵鬼谢二公子总算是摸清了长白山神木的思维规律,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胡搅蛮缠是对付一事一清、刻板守规的最好办法。
    “我知道你有你的节奏,我不打乱你,唯一让你变化的就是和我睡觉,和我吃饭,不吃食堂,吃我做的。”
    “‘唯一’的意思是……”
    “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魔了一样喜欢你,但我是认真的,我真想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等我们七老八十了,我能死在你身边就是最好的结局。”
    “‘过日子’不等于……”
    “我知道我们还不熟,但‘日’久见人心,我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不论你贫穷还是富有,不论健康还是生病,直到阎王让我们分离。”
    “爱情只是费洛蒙……”
    谢淮楼猛地向前一倾,嘴唇几乎贴上了宋春庭的嘴唇,轻声道。
    “我爱你宝贝儿。”
    (她一次性塞给我一堆稿子,我有点分割无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