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沁霜红着眼将那扇发出动静的窗户推开了，外面站着的果然是宁姝灵。
    但她现在的样子实在狼狈，与自己上一次见她时已是大相径庭。
    她看着宁姝灵跌跌撞撞地翻窗进来，这才看到她从头到脚裹着一件黑乎乎的斗篷。
    宁姝灵最爱穿白色，恨不得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冰清玉洁的仙女形象。
    “姝灵，你怎么搞成这样？”
    江沁霜探究的目光在宁姝灵身上扫来扫去，越看心下越纳罕。
    宁姝灵头发乱糟糟的不说，就连脸上也沾着不知哪里来的灰。
    听到江沁霜的问话，本就冷着脸的宁姝灵表情更是难看。
    那日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师兄手下，却没想到那团白雾将她卷走了。
    等宁姝灵从昏迷中醒来时，周围已是一片她没见过的深林之中了。
    时玄玉和江琉璃都不见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但等她放松下来后，她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还攥着那只断手。
    而那只子蛊正在她的断手上贪婪地吸食鲜血。
    她被自己的断手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右手腕就是一阵剧痛。
    时间过去太久，她在这叫天天不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怎么也不能将断手接回去了。
    所以她忍着剧痛用了张止血符，将伤口暂时治疗了一番。
    至于那只断手和子蛊，她都带在了身上。
    等她磕磕碰碰地出了这片树林后，发现这里离京城也不远了。
    只要回到清心观，观主会有办法治好她的······
    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宁姝灵咬着牙往京城的方向前进。
    但她只靠两条腿，即使出发地比琉璃二人近了不少，也堪堪和琉璃他们一日进了京。
    她还没来得及进清心观，远处就传来了熟悉的两个声音。
    宁姝灵一个闪身躲在了人群里，就看见时玄玉牵着琉璃大摇大摆地进了清心观。
    可恶！
    既然师兄比她先一步进了清心观，那她妄图使用同心蛊害人的事就绝对瞒不住了。
    可能明日清心观就会放出将她除名的消息，宁姝灵又咬牙远离了清心观。
    她怕离得太近，被时玄玉和琉璃发现，可不会再有第二团白雾出手救她了。
    宁姝灵思来想去，也只有江沁霜能替她对付琉璃。
    “姝灵，你怎么不说话？”
    现在阴沉着脸的宁姝灵太过陌生，江沁霜不自觉地挪远了一些。
    宁姝灵当然注意到了她这些小动作，她重新扬起笑脸。
    “沁霜，难道你真的想嫁给祁川？”
    “你胡说什么！他怎么配得上我！”
    江沁霜的不爽摆在脸上，气愤地看着宁姝灵。
    宁姝灵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一片狼藉的房间，料想到是她发现拿捏不了江琉璃。
    “你若还想让江琉璃替嫁，我倒是有个办法······”
    宁姝灵来江府之前，已经偷偷将母蛊下到了祁川身上，不怕江沁霜不心动。
    果然，江沁霜见她欲言又止，连忙摇晃起她的肩膀。
    “什么办法？姝灵你快说呀！”
    宁姝灵阴恻恻地咧开嘴，她将完好的左手举到江沁霜面前。
    江沁霜发毛地看着她手里那只蠕动的白色虫子，“这、这是什么？”
    “这可是能让江琉璃，心甘情愿嫁给祁川的好东西······”
    看着宁姝灵隐隐癫狂的表情，江沁霜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
    “你都想好了？”
    “是，观主，这么多年，辛苦您照顾我。”
    见面前向来不通情爱的时玄玉一脸柔情，观主也只能抚着自己的胡须叹气。
    “也罢，你既已化作人形，自然要体会人世间的种种，只是那姑娘是个凡人吧？”
    时玄玉当然听得出观主的言下之意，他神情坚决。
    “我会与琉璃结契，此后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观主也是没想到，时玄玉谈起恋爱来这么无私奉献。
    合笙树追根溯源其实名为“合生树”，顾名思义，那是一颗与天地同寿的树木。
    时玄玉愿意与琉璃结契，就是愿意分出自己一半的寿命，但他本可以成为不死不灭的存在。
    见时玄玉心意已决，观主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时玄玉推开门准备离去的时候，观主还是叹了口气。
    “若是你遇见姝灵······给她个痛快吧。”
    即使知道宁姝灵心性扭曲，做下错事，但那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子。
    “我会的。”
    时玄玉将门关紧，里头的观主好似突然老了十岁一般。
    但其实观主是多虑了，时玄玉再次见到宁姝灵，是不会有闲心折磨她的。
    他不需要宁姝灵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那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他要的，只是想害琉璃的人的命罢了。
    不过等时玄玉回到琉璃安置的房间时，却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他凝神到小山雀体内，却发现是琉璃跑到街上去了。
    时玄玉失笑着往外走，他一刻不看着，琉璃就能跑得无影无踪。
    ······
    “这位姑娘，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江沁霜特意换了身低调的衣服，在宁姝灵的掩护下从江府逃了出来。
    原本她还发愁要怎么接近躲在清心观的琉璃，没想到这个野丫头居然自己出来了。
    琉璃看了看四周的空位，将眼中的利光隐去，一脸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可以呀！”
    见琉璃对她不设防的样子，江沁霜的鄙夷又不自觉地浮现出来了。
    宁姝灵根本没必要三令五申地让她小心行事。
    她和琉璃打了一个照面而已，就看出来这个姑娘一点防人之心也无。
    想到她一会要做的事，江沁霜还特意坐在琉璃右手边的位置。
    “两位姑娘，你们的面好了！”
    热情的老板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汤面，琉璃端着碗吃了起来。
    江沁霜嫌弃地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面。
    在江府就连下人都看不上这样的东西，亏得琉璃还能吃得那么香。
    果然是个没见识的野丫头！
    琉璃恍然不觉，还笑眯眯地询问江沁霜怎么不吃。
    江沁霜怕她起疑心，动作僵硬地将面条塞进嘴里。
    对了，就是要大口大口地吃，她可下了好东西在里头呢······
    不过这只是琉璃给她的见面礼，后头的大礼要怎么送，还得看江沁霜有多少诚意了。
    “好吃吧？”
    看着琉璃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江沁霜心中却隐隐不安。
    江琉璃真的向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友好吗？
    但很快，又埋头吃面的琉璃打散了江沁霜心里的怀疑。
    她看着琉璃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那碗面上，江沁霜默不作声地抬起了左手。
    那只一直受宁姝灵驱动的虫子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不再蠕动了，但它不乱动正好。
    她现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虫子丢到琉璃的白皙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