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之内,唯见谢玄一人。
蕉氏步入帐内,同苏笙笙恭敬地行跪拜之礼。“民妇拜见将军。”
“民女拜见将军。”
此刻,谢玄身处军营,以将军之尊相称,自是合乎情理。
大伯母蕉氏一脸感激之色,“感念将军屡次援手相助,苏家上下铭记于心,始终未能亲见将军面谢,今在此多谢将军搭救苏家。”
尽管谢玄年岁尚轻,但气势威严,蕉氏态度恭谨,礼数周全。
“请坐。”谢玄的回答依旧简短而有力。
苏笙笙扶着蕉氏,在下首位置落座。
心中暗自揣测,这位将军究竟有何用意,竟将她们召至大帐。
就听谢玄吩咐牧泽取来冬衣,示意她详细解说。
苏笙笙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她所做的那些出格之事,皆被这位将军尽收眼底,她还真担心他此次传见长辈,是为了对她进行一番教诲呢。
得知谢玄只是好奇这冬衣为何能发热,苏笙笙便毫无保留地将原理娓娓道来。
她原本就是为向程守备讲解而来,既然他老人家未曾聆听,那她便将准备好的材料,一一展示在谢玄面前。
“火山爆发后,会形成一种与矿石和岩浆泡形成的多孔火山石,这里边具有一种远红外波段,可以加速人体血液循环从而增温。”
苏笙笙见谢玄对此颇有兴趣,便又列举了几个原理作为借鉴,也算是为了报答他多次的援手之恩。
毕竟她们此次前来,并未携带任何礼物,仅凭口头上的感谢,似乎显得有些缺乏诚意。
“这自发热剂,也是多种物质相互作用的结果。将铁粉、盐等加入加热包,以活性炭助燃,使生石灰迅速反应生成熟石灰,从而在短时间内实现局部升温。水遇热温度攀升,足以蒸熟米饭。”
说到最后,苏笙笙生怕自己语速过快,谢玄无法完全记住。
见他并未发问,于是她索性拿起桌上的毛笔,将配方及操作步骤一一写下。
如此一来,他日后便可自行研究,在寒冷的天气里为士兵们制作快速便捷的单兵口粮。
苏笙笙解说完,同步放下笔,然后看向谢玄。
只觉帐内静了一静,而后谢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看向一边暗自出神的蕉氏。
“此物甚好,苏家既已从商,那自热盒饭之事,便交由苏小姐负责吧。”
苏笙笙见他明明说交给她做,却看着大伯母,就有些不明所以。
蕉氏似乎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看向谢玄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慌张,“这……”她欲言又止。
祖父早有吩咐,不让苏家借助玄冥王这个强大的后台。
一来是无法报答,二来也怕牵连到他。
毕竟这次当今不顾白上国威胁,就下令边关减兵,足见他对旧日武将忌惮颇深。
苏笙笙见大伯母面露难色,便主动接过话:“其实此法颇为简单,将军无需与他人合作,只需自行购入材料按比例配制即可。”
她的意思是,无需经过中间商转手,减少兵饷的消耗,让士兵们得到更多的实惠。
然而,事实上,如今的苏家已经被平来街的商户盯上,甚至可能连长华街的商户都对她们虎视眈眈。
每当苏家去购买材料时,总是要比别人多出钱不说,还经常遭到拒绝。
好在通往在青的线路已经打通,她们所需的高粘土得以从外地运来。
但这样一来,成本自然水涨船高。
如今既然已经说出了这个妙方,也是为了感谢谢玄的恩情。
她哪里还好意思再提出合作之名?
毕竟此次前来军营,已经意外让那位总领大人产生了误解,她总不能将此话柄落到明面上来。
苏笙笙说完这话,只见谢玄眼眸深处,似冰川下的暗流涌动,令人难以捉摸。
气氛,一时有些莫名停滞。
苏笙笙今日身着一袭素雅长裙,裙摆之上绣着清雅的荷花图案。
随着帐外吹来的清风轻轻摇曳,裙角飞扬,宛如荷塘中静静绽放的青荷一般。
额前几缕碎发,在轻挽起的发髻间,掠抚耳畔青玉步摇。
谢玄的眉宇间,凝聚着一份冷傲与孤寒,如同不可攀登的高峰。
然而,在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却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暗光。
蕉氏见谢玄目光驻留于苏笙笙那粉荷般娇嫩的容颜上,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惊悸,她慌忙站起身,神色中带着几分惊魂未定:“这丫头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新奇法子,也不知是否真的可行,实在是让将军见笑了。今日民妇前来匆忙,还有许多事务未曾料理,就不再多打扰将军了。”
苏笙笙见大伯母神色紧张,心中已然明了她的担忧,于是也不再多做逗留:“是呢,今日总领事已经选定了布匹,要求我们五日内交货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婉拒,意在告诉谢玄,她们有生意做的,不必过多费心。
谢玄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苏笙笙与大伯母随即躬身行礼,恭敬地退下。
来到外边,苏笙笙见大伯母仍一脸严肃,不由宽慰道:“大伯母不必担心,赶得及的。”
两人尚在军营,蕉氏为了避免声张,只带着苏笙笙匆匆向营帐外走去。
她们虽走得快,但牧泽更是腿长脚快之人。
他领了谢玄的命令,前往总领事处打点一切后,又迅速追赶了上来:“将军已经命我跟总领事打过招呼了,你们只需在立冬前完成布料即可。”
此时距离立冬尚有二十天,而距离寒衣节更是只有十三天。
谢玄的这一番话,无疑给了她们四倍以上的宽限期。
蕉氏听闻此言,神色惊怔,苏笙笙也觉意外:“这……不太好吧?”
她意思是,等她们交上布料,再到总领所赶制出来,士兵们也得在月底才能穿上衣服。
而这里的冬日,寒冷异常。
然而,牧泽却毫不在意地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将士们的情况,谁能比我家将军更清楚?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谢玄作为此地的最高军事统率,对于战争的走向和时机自然了如指掌。
他给予援手,苏笙笙虽感激不尽,但哪能真的照做?
只是不好当面回绝人家一番好意,见大伯母还在愣神,她便自行躬身行礼道谢。
至于日期么,那位大人也只是考验她们,并非真的需要五日,合理的时间应是十日。
牧泽亲自送她们上了马车后,才折返。
在马车上,蕉氏久久未曾出声。
她看着苏笙笙拿出总领事给的令牌端详,犹豫地问道:“这谢将军,似乎对你颇为照顾?”
苏笙笙听大伯母说话奇怪,目光不由从令牌上移开,“有么?”
蕉氏看着苏笙笙那不似作伪的迷茫表情,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那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她又怎么会看错。
看着苏笙笙那懵懂无知的神情,她明显没有发现谢玄对她的特别之处。
再一想到她似乎对季家少爷的留恋也未曾上心过,蕉氏心中又不禁提起了几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