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客厅内,下人进来添了一次灯油,随后被关慧芝撵出去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面色各异。
张之柔站在舒禾旁边,捏着手,心中忍不住的紧张。
“你真能保我全家性命吗?”
关慧芝还是不放心,还想确认一次。
“舒夫人,我说了,我没那么多耐心跟你拉扯!你若再不说,我可就走了!”
她不甘心地张了张嘴,可看她不耐烦的神色,还是住了口,最后只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
“而且,这件事,我要听舒小姐亲自说!”
舒月看了看她爹,目光闪躲地低下了头。
舒客临脸色阴沉,被人如此逼迫,说着往年舒家的丑事,这无异于是将自己扒干净了,扔到大街上!可对此,他也只能深深的无奈。
难不成,要将他仅剩的这几个孩子也杀了吗?
“五年前,那时还是东篱王的百里墨卿大胜北狄,凯旋而归,全城欢庆。”
“可没几个人知道,那个时候,京都已经为东篱王准备了一场巨大的阴谋。当时的我,了解的也不算多,可等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我也就猜出了一些。”
“当年,还是左相大小姐的傅轻容找到我,说要举办花宴,给我一个戏弄舒禾的机会。”
“我当然欣然接受!”说到这,她偷看了一眼舒客临,他的神色依旧阴沉,可能已经没别的情绪能供他改变了吧。
“我以为只是让舒禾当着众人的面出丑,根本不知道那事是针对东篱王的!”
“我给了舒禾一包药粉,骗她说,东篱王又要去打仗了,那药粉是大师开过光的护身灵粉,只要人喝下去,就可以,保平安……”
“她就信了。”
听到“信了”两个字,张之柔眼都瞪直了!“这也能信?!”
这世上,哪有什么护身灵粉?
刚说完,她就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瞥了舒禾一眼。见她神色没什么变化,她才松了口气。
舒月看了一眼张之柔,脸上分不清是讽刺还是自豪,“那个舒禾,从小就被我耍得团团转,我说什么她都信!”
张之柔不懂,“为何?”
是不是被真心对待,禾姐姐难道分辨不出?
“因为,这个家里没人相信她,也没人喜欢她,每一个都对她恶言相对,怒斥辱骂。只有我,会安慰她,对她笑,鼓励她,还帮她!长此以往,她自然对我言听计从!”
“你有这么好心?”张之柔下意识觉得这话有问题,“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我……”她脸上闪过几分心虚,看舒客临面色始终不变,当即也就不装了,反正她爹也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我是故意的!”
“我常诱导她做些不好的事,然后故意让爹和两个哥哥看见,让他们对她生厌。”
“一开始,我只觉得戏弄她好玩,可后来我发现,爹他们越讨厌舒禾,就会越喜欢我。所以,我更加的乐此不疲了。”
“后来,因为她频繁犯错,她就被关在宅院里,基本没机会出去了。这也导致她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自然是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每次见她那么信任我,我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张之柔阴着脸,身上寒气四溢,“你好恶毒!”
闻言,舒月冷笑,“恶毒?”
“我跟她差不了几岁,可她却是哥哥爹爹的掌心宠,有她在的地方,其他人根本看不到我!你懂被无视的感觉吗?”
“还有我娘,没名没分在这个家呆了那么久,那柳婧凰都死了多少年了,我爹还是不愿扶我娘为正妻,害得我只能做个庶女!”
“你知道我那时候要遭受多少白眼吗?!”
“我如果不这么做,我永远都无法堂堂正正做个人!”
“她活该!谁让她是嫡女?既然遮住了我的光,就不要怪我折断她的翅膀!”
“你!!”张之柔愤怒上前,只想一掌劈死她!
舒禾拉住激动的张之柔,淡淡出声:“行了!说重点吧!”。
左右这些事,她也不怎么在意了,那些愚蠢的亲人,她也没想过重新找回来。
“那个蠢货,拿着我给的药,竟真去了相府花宴!”
“她有名字!”张之柔忍不住,还是出声打断,“你再侮辱她,我就把你另一边的牙齿也打出来!”
舒月想起先前被踢的那一脚,脸上的跋扈收敛了些。
“她从小就爱慕东篱王这件事,京都的贵女们都知道,当然,是我散播出去的。所以,她一到那就被人认出来了。”
“只不过被几个女人讽刺了几句,她就想临阵退缩!”
“我还记得她当时找到我,想把药给我,让我帮她送给东篱王。”
“呵,我怎么可能答应?就骗她,说东篱王此次出征,去的地方凶险异常,若是没有神明保佑,怕是有去无回。”
“而且,大师开光的药,必须本人亲自送给受保护的人,才有效果,他人代劳,就不灵了!”
“她也真信了!”
……
“傅轻容特地给她创造了机会,为她指明当时东篱王休息的凉亭。”
“她去了,我和傅轻容就在旁边偷偷观察。”
说到这,舒禾隐约有了点印象。
那天,她到凉亭的时候,百里墨卿背对着她,一直低着头,听见有人来,他以为是相府下人,便让她倒茶。
那时,她第一次成年之后再见他,内心汹涌澎湃,倒茶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七皇子,请,请喝茶。”
他低着头,迅速从她手中夺过茶水一口喝了下去。
“再倒!”
他似乎很渴,不停地朝她要水,虽然声音冷漠,但扑灭不了她内心爱慕的火焰。
三杯下肚,他好像好了些,只是依旧低着头沉默。
“七皇子,听说您又要上战场了,我妹妹托人,帮我求了一包大师开过光的灵粉,只要您喝下,定能平安凯旋归来?!”
她将药粉化于水中,端到他身侧。
心脏紧张的狂跳,可一抬头,却看见一双冰冷又充满愤恨的眼睛。
……
“那个蠢货!连这点事都做不明白!!”
舒月猛然大吼的声音,将舒禾的思绪拉回。
“之前东篱王让她倒茶的时候,她就应该把药粉混进去了!可偏偏等他喝完水,神志清醒了些,才做这些事!做也就算了,她还说出来!”
“什么护身灵粉,什么开光,这话说出来,那百里墨卿能喝?这话,我是用来骗她的,她却用来骗百里墨卿!她以为天下人都跟她一样蠢吗?”
张之柔听得怒火升腾,再也忍不住,上前对着舒月又甩了一巴掌。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龌龊下流吗?她之所以说出那些话,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骗东篱王!”
她只是真的觉得那药粉,能护她心爱之人周全……
舒月捂着脸,目光愤恨地盯着张之柔,却也不敢再激怒她。
舒禾平静地听着,心中并无波澜,“后来呢。”
舒月不敢再说,怕还被打。
张之柔俏眸一瞪,冷冷斥道,“老实说!!”
舒月被吓得一抖,往后退了两步,再敢继续说。
“后来,她被百里墨卿一掌打到凉亭的柱子上,晕了过去,而我辛辛苦苦弄来的药,也撒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