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确实难。
    杨溥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因为永乐皇帝不是建文皇帝，直接动用武力削藩。
    建文皇帝敢这么做，那是因为他朱允炆乃太祖皇帝钦定的继承人，此外太祖皇帝也给朱允炆留下了一大批贤臣干吏辅佐于他，比如吏部尚书张紞、户部尚书王钝、驸马都尉梅殷等等。
    这些都是太祖皇帝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才，也是他留给朱允炆的最后帮助。
    奈何朱允炆更愿意相信自己，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就是他的肱骨心腹。
    而永乐皇帝在礼法正统上面，就远远比不过建文皇帝。
    不管他怎么说，不管他怎么编，世人都会记得，他朱棣是篡夺了自己侄儿朱允炆的江山社稷！
    所以，朱棣的永乐王朝，并不安稳。
    至少他绝不能动用武力削藩，否则大明江山当真有倾覆之患。
    再有，燕王朱棣当年打出的造反旗号，明确说过他之所以造反，是因为建文皇帝朱允炆听信奸人（齐泰、黄子澄）谗言，置血脉亲情于不顾，谋害他的亲叔叔，比如那位被活生生逼得举家自焚的湘王朱柏，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现在永乐皇帝动用武力削藩，那他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失信于天下。
    怎么，当初你才骂完建文皇帝，现在你自己就这么干了？
    要不要脸啊！
    “但是，永乐皇帝又不得不削藩！”
    “他自己就是造反上位的，能不削藩吗？”
    朱高希冷笑道:“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再允许藩王执掌兵权，必定削藩！”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傻子都明白的道理。
    什么洪武年间的“亲亲之谊”，到了此刻已经全然无用了，没有任何意义！
    当年湘王朱柏之死，就是标志性的时刻！
    所以，必须削藩，也一定要削藩。
    “难点就在于，皇帝陛下不能动用武力，只能采取一种温和的手段。”
    “可是那些藩王又不是傻子，他们才被建文皇帝收拾了一顿，家破人亡身陷囹圄，又岂会心甘情愿地交出兵权呢？”
    “一旦失去了兵权，他们就会沦为待宰的羔羊，任人鱼肉！”
    削藩的目的，在于兵权。
    当年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目的在于从军中将领手中慢慢收回兵权，所以这每一个藩王其实都拥有节制地方兵马的权力。
    比如燕王朱棣，在秦王朱樉、晋王朱棡接连病逝之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为诸王之长，再加上燕王朱棣征战有功，太祖皇帝对他愈发倚重，屡次被太祖朱元璋授命参与北方军事，节制士马。
    到了洪武三十一年，燕王朱棣已经节制北平都司、行都司、辽东都司及辽府护卫数十万兵马，总率诸王防备边患，毫无疑问的军方第一人，大明第一塞王！
    这等武力，别说朱允炆了，换做是他朱高希坐在龙椅上面，他也会怕啊！
    同样的道理，现在朱棣坐在龙椅上面，他难道就不会怕吗？
    自己靠着造反上位，其他弟弟会不会学习自己呢？
    就算他们没有这个胆子，他们的子孙后人呢？
    这一点，没有人敢保证，所以削藩势在必行，绝对要削掉藩王手中的兵权！
    杨溥沉思良久，却始终想不出什么良策。
    “贤弟，这不好办啊！”
    “一方不能武力削藩，一方又拼死抵抗，那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朱高希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这正是我今天来找兄长的目的。”
    “兄长可在应天府尹位置上先干着，争取捞一个贤名，等时机一到，便可献出这份削藩之策！”
    说着，朱高希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小册子。
    杨溥见状一惊，下意识地接过。
    仅仅只是粗略地翻了几眼，杨溥顿时瞪大了眼睛。
    “贤弟，这……这……”
    “此策……会不会太过狠辣了些？”
    朱高希连头都没抬。
    “狠辣吗？”
    “皇帝陛下肯定会采用的。”
    “这是破局的最好办法，也是朝廷必须用的法子。”
    朱棣肯定是会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狠辣与否？
    呵呵，永乐皇帝的手段还不够狠辣吗？
    “藩王的问题，必须解决，大明百姓再也经受不起一场靖难之役了。”
    “而此策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除了此策外不管什么策略，最终都是将藩王之祸转嫁到百姓身上，明白了吗？”
    听见这些话语，杨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贤弟，我明白了。”
    “那我听你的，等待时机！”
    这一次，朱高希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二人喝着喝着，不知不觉间也就深了。
    借着酒劲，杨溥终于问出了他一直都想问的那句话。
    “贤弟，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或者说，你想通过我得到什么？”
    后面这句话，说的就极其不客气了。
    朱高希笑了笑，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脱口而出。
    “我的述求很简单，欲保一生平安！”
    此话一出，饶是杨溥都没有反应过来。
    “保一生平安？！”
    “没错。”朱高希道:“这是个吃人的世道。”
    “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做点小生意，吃喝不愁养家糊口就行了。”
    “但是商贾在咱大明，那可是贱业，要是被人给盯上了，就如同先前那般，什么时候家破人亡都不知道。”
    “所以我需要很多靠山，需要这些靠山的庇护，一个不够那就多来几个，兄长这样的越多越好。”
    杨溥:“？？？”
    啥？
    你还要靠山？
    你他娘地都是皇后的子侄了！
    你还要个啥靠山？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记起朱高希可是并不认识徐皇后啊！
    想到这儿，杨溥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至极。
    如果这位贤弟得知，他渴求的庇护唾手可得，会是什么表情呢？
    杨溥脸色变得十分精彩，略显古怪地扫了朱高希一眼。
    朱高希也注意到了他那古怪的脸色，忍不住追问道:“兄长，你这是什么表情？”
    “咳咳……没事没事。”杨溥被呛了一口，却是不敢说破。
    既然徐皇后不敢告诉他真相，那自然有人家的道理，杨溥可不敢做这个恶人。
    “那就祝兄长……青云直上！”
    “好好好！”
    晚饭吃完，朱高希满脸狐疑。
    江若薇见状，忍不住追问道:“怎么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方才兄长看我的眼神……太古怪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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