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秋分将至,风清露冷秋期半,人间处处丰收忙。五颜六色的果实挤满枝头,秋收的喜悦溢出屏幕。
然而,广东的秋天依然炎热“控场”,秋高而气不爽,深陷被秋老虎“支配”的恐惧之中。
午后炎炎的太阳高悬当空,碧空如洗,天空清澈透蓝,简直就像一个大蒸笼,空气热得仿佛静止了。
拍摄完毕,随尔阳脊背涔出一层细细的薄汗,赶紧找树荫乘凉。
她走过连绵不绝的万亩荷田,藕农们摇橹撑篙,弯腰探寻藏在深处的鲜嫩莲藕,一条条雪白的藕段露出水面,有的挑拣、称重、装车……童湾村部分农民依托莲藕种植、深加工、生态旅游三产融合,实现致富,为乡村振兴注入了新动能。
随尔阳的额头渗着薄汗,微微打湿了细碎的褐色刘海,她轻轻地抿着唇,水灵的杏眼观察四周陌生的环境。
随尔阳用手给自己扇风,信步到了翠绿欲滴的树桂花林,那树枝上缀满了一串串、一簇簇金色的桂花花蕾,象粘着许多碎黄金,时而随风摇摆,伴随着鸟儿的歌声,处处飘荡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地上零零碎碎落着一层淡黄色的花瓣,两只白胖的鸽子歪着脖子一蹦一跳地走着,精神抖擞。
随尔阳想起了柳永《望海潮》: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宋代诗人谢逸则用“凉蟾光满,桂子飘香远”形容秋分。
阳光落在树上,晒下斑驳的光影,有风吹过,却未减少周遭的热度。看树影摇曳生姿,听桂花噼里啪啦地掉落。望着满地的黄花,炎热的烦闷都已随风而去了。
经过篮球场,不经意间,看见尉迟昀朗的身影在篮球场上奔跑着,正和七八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正在篮球比赛。
他没有穿篮球衫,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下身搭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衬得两条笔直的大长腿格外惹眼。
一个平头少年做着夸张的胯下运球和指尖传球,并顺势过掉自己的防守人,把球高高抛起,给自己的队友做了一个空中接力传球,却被尉迟昀朗把球抢走。
尉迟昀朗迎上随尔阳的目光,对视了两秒,然后边转身边拍球,抓住手里的篮球,他没有往篮板那边冲,而是跑了两步站在三分线外,轻轻跃起,用右手吊臂投了一个三分球。
篮球拍在篮板上在球筐上转了两圈,稳稳地掉进篮网,然后从中落下砸到地上。
以他1.85米的身高,投篮轻而易举。可他意气风发的模样,耀眼得像一枚灼灼燃烧的烈日。
汗水从他的额头流到下巴,背上的衣服也湿了一块,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休闲又不失硬朗的阳光。
随尔阳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尉迟昀朗一下被队友围住了。“朗哥哥,给我给我。”个子最小的男孩,气喘呼呼跟着,向着尉迟昀朗挥手,示意他把球传给他。
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还是那么灿烂、阳光,那么有默契……
随尔阳拿着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走到饮料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两瓶矿泉水,走球场边上的树下。
老树枝上挂着一个秋千架。随尔阳坐了上去,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闲宁静。
偶尔吹过的丝丝凉风,从耳旁擦过,也无法缓解午后的炙热。
忽地,调皮的心从心房里蹦了出来。她用脚尖猛地一踩地一蹬,一上一下,在晃晃悠悠中,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许多的画面。
院子的老树上,橘色的坐板,麻绳捆的扶绳,粗糙而结实,不失朴实的外表。她爸爸随东翔在旁边推,秋千一上,落叶纷飞,当时的她感觉自己在飞翔飞翔,“爸爸,我要飞高高。”
随东翔眉开眼笑:“爸爸再推高一点,你坐稳了。”
当爸爸将她推向高处时,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两边的扶绳,微微张开嘴,深吸高处的空气,紧闭的眼睛下有一颗随着秋千飞翔的心。她喜欢秋千忽上忽下的刺激,每次都又高又远,她丝毫不觉害怕。
那时的欢声笑语再次回响在她的耳边。
随尔阳时刻怀念与爸爸相处的短暂时光,但是爸爸很忙,一年365日,有360日是在实验室里度过。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虽然短暂,但很快乐。
生活也像荡秋千一样游来荡去,爸爸不在了……她与爸爸的所有美好回忆都停留在她荡秋千的院落。很长时间里,她都只能靠照片去回忆爸爸的形象。
篮球场里是挥洒着汗水的矫健身影,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旁侧对持球男孩进行拦截,在对方未反应过来时抢断,一个漂亮的转身,穿过中途阻挡的人,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对方,在三分线上突然起跳出手,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且美感十足,只见球顺着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篮框中间。
场内响起一阵口哨声。
随尔阳一边心里赞叹:“漂亮!”又拿出手机打开了相机,放大了镜头拍了尉迟昀朗与男孩击掌,看起来心情格外愉悦。把照片放大,再放大,越看越想把照片藏起来。
气宇不凡的尉迟医生是个宜动宜静的大叔。
随尔阳咬了咬下嘴唇,瞬间陷入沉思。
他的心意明显坦荡,也亮出了追求者的身份,毫无隐瞒之意,却从未认真地向她表达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子有坑,每当看到他和刑警同志走在一起,她脑海里总是出现耽美小说的画面,曾几何时,她一度怀疑他们是cp。
按理说,尉迟昀朗的家世背景还是他自身条件都是无可挑剔,高学历,高颜值,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只要周围的人没瞎,谈婚论嫁对他而言,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情。
32岁还单身,他就不可能不招蜂引蝶。
可他尉迟昀朗能万花丛中过,做到真正的片叶不沾身,不是弯还是什么?
她可没有这种特殊爱好。
自会城回来后,随尔阳进入了异常繁忙的工作状态,而尉迟昀朗几天都想不起来要给她发个信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她发过去的微信,他也回得很敷衍——忙!
完全不符合他张扬的性格。
心有疑问的同时,遐想空间也很大呀。但她好像没资格问他忙啥?
她觉得,尉迟昀朗是故意在放风筝,确定好彼此的风向,一边奔跑,一边释放手中剩下的风这个线,把握好尺度适当调整,让她自己慢慢放下防御,适时放手。但那根风筝线始终都握在他手中,收放自如。
思及此,随尔阳心莫名失落,然后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一群人嘻嘻哈哈,很快,远远的一个小小的影子,牵引了尉迟昀朗的视线,一道宛而清丽可爱的弧线飘进了他的世界。
尉迟昀朗出了篮球场,几步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大喇喇地坐下,轻挑了下眉,笑得神采飞扬,“小太阳。”
金色的日光透过周遭的树叶罅隙,洒落在她的身上,泛起了一圈淡淡的光晕。即便穿着休闲又简单,但她就像是夏日里的一汪清泉,目光忍不住被她吸引。
随尔阳看着尉迟昀朗擦汗的动作,立刻从小挎包掏出兜里的纸巾。微暖的阳光照在他好看的眼角,他嘴角弯弯。
“谢谢。”尉迟昀朗接过纸巾擦汗,视线在随尔阳脸上扫了一圈,她化了个淡妆,唇是自然的浅红色,显得干净清丽。
随尔阳看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用纸巾拭了又流,自己手上的小风扇递给他。
尉迟昀朗不客气地接过,对着脸吹。两腿轻轻一蹬推着秋千,秋千轻轻荡了一下,回到原点时,在随尔阳旁边坐下,秋千摇动一下。
“你怎么也在这里?”随尔阳警惕地看了他两眼,眼里的意思好像在说——你该不会又厚脸皮跟到这来吧?“你跟这里的人都很熟啊。”
尉迟昀朗立刻心领神会地捕捉到她的心思,“每个月来帮老人和小孩做体检。”指了指康养院门口。
前几天,他就看到了深城电视台微博,随尔阳骑着单车游农田的视频。于是,在她来花明寂拍摄时,调班下乡医疗扶贫,蓄谋已久的“偶遇”。
随尔阳视线落在那辆车身贴着“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云巡诊车”和“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签约服务车”蓝色字的中巴车,几个字时就明白了。
尉迟昀朗眼底情绪未明,却令人无限惆怅,眼神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篮球场。他大长腿微伸,顺手拿起旁边那瓶矿泉水,手指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他拧开瓶盖,仰头慢慢灌了半瓶水,他的喉结滚了滚,半晌才舒出一口气,缓缓地拧上瓶盖。他朝篮球场上的王泽森微扬下巴,切入主题:“个子最小那个小孩叫王泽森,留守儿童。”
他极少在她面前提及别人,突然说那个小孩,颇让随尔阳意外,侧头笑看着尉迟昀朗,兴致勃勃地说:“洗耳恭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尉迟昀朗沉默了几秒,看着她瞬变的脸色,被她得意的样子逗笑:“我样子像榕树头讲古阿叔?”
随尔阳郑重地点头,柔声笑言:“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