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所有人工作恢复如常。
    程志文刚买完房的喜悦，还没两天就被工作完全冲淡。
    下午已经下班好久了，周淮生还在实验室。
    程志文拿着文件从他门口路过，又倒回来。
    “你怎么还没下班？”
    周淮生正在用显微镜检测籽晶表面缺陷。
    程志文拿起来看了看。
    “这是我们公司的还是哪儿来的？”
    “实验室新培育的籽晶。”
    “这么大？”
    “小心点，现在全公司只有这10片。”
    “哟嚯——”
    程志文赶紧小心翼翼放回去。
    “这多大？”
    “20*20。”
    “现在能做这么大了？”
    周淮生用白色无尘布擦拭晶体表面的灰尘，重新再放到镜头下。
    “才拼接出来的，只是表面看着还行，里面还是有瑕疵。”
    培育钻石最大的难点就是大尺寸晶片。
    公司做的最好的是6.6*6.6*4尺寸3克拉的毛钻，偶尔会培育10*10*6.5尺寸11克拉的毛钻。
    但质量合格率只有50%，而且会有很长的生长周期。
    “这么大，也算是公司发展的里程碑了！”
    他一副忧愁的样子。
    “哎，真羡慕你们啊，研发至少有新突破！”
    “怎么，谁又惹着你了？”
    周淮生聚精会神地盯着从镜头下扫描出来的图像。
    “哎，一言难尽，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长话短说。”
    程志文叹了一口气。
    “哎，吴维说他想辞职了！”
    吴维是切割室那边的一个小管理。
    周淮生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说？”
    然后又转过头在晶片上画了一个记号。
    “我记得你去年就跟我说过一次。”
    “当时好不容易把他劝下来，元旦回来又说想离职，就说太累了，想休息休息。”
    “这一听就是说辞，肯定有别的原因。”
    周淮生把晶片圈好标记装在数据袋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作物台。
    然后取下指套回到座位上。
    “他是最开始一批跟过来的老员工，要走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当然知道。”
    “所以你现在到底是想让他留下，还是随他走？”
    “当然是留下了！”
    程志文很笃定。
    “他走了谁能顶得上那个职位？”
    切割那边一向乱地很，吴维就是当初程志文让肖册要过去的。
    程志文用文件夹杵在桌面上低头问他。
    “要不你帮我去劝劝？”
    下午。
    吴维刚好来四楼。
    “吴维。”
    周淮生喊了一声。
    吴维最开始招进来是检验员。
    “主管。”
    他笑着过来。
    他个头瘦小，28岁左右，为人很谦和。
    “过来送检？”
    “嗯，有些毛料表面多晶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分切。”
    “怎么你来？”
    “他们都很忙，刚好我有空。”
    吴维含糊其辞。
    周淮生拿到报告往回走。
    “好久没跟你聊了，走，去我办公室坐坐。”
    “好。”
    吴维拿了一个凳子坐在他办公桌旁边。
    “吴维，你以前也是从检测室出去的，我也算是你半个领导，你知道的，我很少插手别人的私事。”
    周淮生把资料放在一旁，面朝着他。
    “我知道你为人实诚，做事稳重，你也跟了公司两年多了，我不建议你辞职。”
    “当然，除非你有更好的选择。”
    吴维有些局促。
    “还……还没有，就是单纯想换个环境。”
    “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说？”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工作太累了。”
    但他的眼神明显有事。
    “听说你昨天加班很晚，因为什么原因？”
    他的话问到了点子上。
    “前天给他们白班一批特殊物料，他们没有搞清楚混淆在一起，昨天下班找了三个小时。”
    “有没有问什么原因？”
    “问了，说是有个员工放错了，但这种事情是常态。”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大致讲了讲现在的困境。
    “切割那边的班组不好管，现在基本每天都有剩料，留下来的都是不好切的，每次一问就说缺人缺机器。”
    切割操作工按加工数量和质量算绩效。
    不同的切割料切割时长和质量都不一样。
    “然后外面部门随时插料进来也很麻烦，我每天还要去处理车间有问题的切割料，现在基本都是七八点下班。”
    “你们统计员现在有多少人？”
    “六个，三个随班统计，三个白班统计。”
    周淮生有些疑惑。
    “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够用？”
    “统计员的工作都是肖班长早就分配好的，他们也只做他们自己的事。”
    “以前质量这一块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负责，现在车间周转量越来越大，有问题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主要他们都不会。”
    “你这些困难有没有跟肖册说过？”
    吴维似乎很难开口。
    “有两个统计是操作组长的亲戚。”
    周淮生听出他的难处。
    工作量大。
    没有管理的权力。
    车间的工作主要分为操作和管理。
    切割操作并没有什么难度，但在管理上，切割是三个车间最麻烦的地方。
    切割室除了操作工，就是统计员。
    统计员相当于内部的神经枢纽，负责车间物料进出库的登记。
    吴维稍微特殊一些，他主要负责协调工作。
    比如说派料。
    他负责将前一天物料提前派给三个班组的操作组长，再由操作组长分发给操作工。
    切割产品种类复杂、产品部门来源不一，周转量大，且不同钻石切割方式多样，同时所有切割料还要分加工主次。
    因此导致了管理工作的复杂性。
    统计员必须对当天的来料进行分类处理，做到发到操作员手里的东西都是同一个加工标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你要留他的方法要不加薪，要不升职。”
    周淮生开始就回答了程志文。
    这是个万能的解决办法，但说了又好像没说。
    “他每个月的工资已经比其他统计员高500。”
    “至于升职，我给肖册也提过，他的学历卡在那里，统计那边比他工龄长的，加班比他多的，谁会服谁？”
    在公司前几年快速发展的时候，生产内部任免没有那么多限制。
    加班多付出多的升职。
    生产有几个中专学历的班组长就是那个时候升上去的。
    但是现在公司制度逐渐完善，员工的升职开始和学历挂钩。
    再加上公司有意扶持大学生。
    吴维的大专学历失去了晋升优势。
    这是机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