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吼——疼疼疼……”
    右侧脸颊的部分易容，被硬生生扯下来，
    露出一张略显松垮的老皮。
    野狼捧着通红刺痛的右脸跳脚：“老妖精你！”
    旁边，周承伯瞥他一眼，拿两块指甲掐着那块皮扔掉，
    随即眼观鼻鼻观心坐在柳醉玉下首，淡然从容。
    柳醉玉看得发笑：这两位加起来快两个半甲子的人了，每次见面都得闹，都多少年了。
    柳醉玉听大哥讲过，这两人自幼熟识，几十年前在北地小有名气，后来，还是一同进的柳家。
    三十多年前——
    大郢国北地与燕寒国交界处，冰河沿岸，有一座花楼，号称“天下第一花楼”，取名“白玉京”。
    白玉京为专供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消遣之地，其中名角，无论男女，皆是卖艺不卖身，各个单独拿出去，都是名动一方。
    那时，白玉京楼有位“第一名角”，名声远扬北地，一曲千金难买，时人称之“一舞惊鸿，人间独绝”。
    不止如此，这位名角还是武道修者。
    乃是半路入武道，却凭借超高天赋及独创功法，迅速打出名声，最终，名列二代英杰榜第十，名号“惊鸿舞”。
    这位白玉京名角“惊鸿舞”，便是，周承伯，如今柳府的老管家。
    野狼与他是多年好友。
    周承伯为前朝鼎盛名门——周氏，旁了不知多少代的旁支的后代，年轻时生活也算富足。
    就是那时，十九岁的周承伯遇见了十八岁的野狼。
    那时野狼也还不叫野狼，他没有名字，不会武功，乞讨流浪捡垃圾，在城池角落最脏乱的地方长大。
    什么溜门撬锁、偷鸡摸狗的小把戏学了一堆，天生性子烈，下手也是狠毒，在一群流浪者里面混出个“野狗”的称号。
    十八岁的野狼，已经不用自己去讨生活了，有很多小弟供养着。但是相应的，碰上硬点子，要由他去解决。
    那天，野狼给小弟出气，惹上了周氏一位少爷，被他带的护卫打个半死。
    就是那个时候，那位少爷的堂弟，也就是周承伯赶来，救下他一条小命。
    然而，那天，趴在地上的野狼抬头，看见周承伯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去！长得真娘们！”
    然后就被周承伯的护卫又揍了一顿。
    后来，野狼想在世家谋份生计，恰好问到周家周承伯那里。周承伯不同意，野狼不依不饶，数次偶遇纠缠，两人就这样结识。
    后来，野狼收到了周家的对头的邀请，以丰厚报酬要他卧底周家，传送信息。野狼犹豫，决定考虑后选择。
    事后他去到周家，再次询问周承伯要不要收他在周府。
    周承伯仍旧道：“你我算是相识，但这不能与你能否进入周家混为一谈。
    周家，不适合你。”
    野狼心生愤懑，决心要干出一番名堂，直接转身去了对头家，也没告诉周承伯对家要动手的事。
    直到，大郢王城太宗引导的庶族与世家的争斗蔓延，到了北地，周家不可避免被卷入其中。
    世家以前朝余姓周氏为异端，排斥之；庶族以周氏为敌对，攻击之。一夕之间，北地周氏覆灭。
    周承伯因貌美惊人，被打上奴籍，流落烟花之地。
    不久后，对家大乱，也被当做乱争党羽一网打尽。无人知，有一掀起乱象的人脱身而出，直指北方。
    二十二岁的周承伯刚开始熬出名头，二十一岁的野狼白手起家，在北地打拼出一份家业，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
    野狼一直明里暗里各种相助，却数次拒绝了周承伯的约见。
    直到有一天，野狼带着满身血污路过花楼，有人叫住了他。
    他抬头，看见白衣如雪的故人，眉眼俊美，气质沉静。
    他下意识想躲，却被周承伯叫住。
    “野狗，不聊聊吗？还要躲我吗？”
    不久后，洗干净换了新衣的野狼与周承伯坐在一起。
    周承伯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问他为什么拒绝见面。
    野狼犹豫许久，终于说出心中憋闷许久的话。
    ——当年周家的事，他总觉心中愧疚。
    提起周家，周承伯却毫无波澜，只淡淡地道：“它覆灭，是迟早的事，与你无关。
    早就烂透的东西，归于尘泥，何须怨哉？”
    “就为了这么个烂东西，你就舍得撇下我这个朋友？”
    野狼被几句点醒。
    两人放下心中隔阂，情谊愈发深厚。
    两人又开始一同钻研武道。
    两人都算是半路进武道，然而悟性却天差地别。
    周承伯悟性极佳，心态稳健，心清神明，很快就结合自身舞艺曲艺独创武功，进境迅速。野狼悟性不佳，进境缓慢。
    于是，野狼决定去别处寻找突破方法，两人定下三年之约。
    三年倏忽而过。
    三年后，除夕夜，白玉京楼，名角“惊鸿舞”横空出世，一舞名动北地。
    除夕夜，台下一位少年一掷千金，约与名角共度除夕。
    两人再度重逢。
    一位成了北地名角，名动一方；
    一位练成易容奇术，建立一方暗网。
    再到二十八年前，二代英杰榜在川越国重排，“惊鸿舞”周承伯榜上有名，一位神秘不知身份面目身份的男子“野狗”，也挤入榜单末尾。
    两人形影不离，时人称作“月仙狼狗”。
    也是那时，两人结识了柳家老将军和尚且年少的柳衡山。
    再后来，柳老将军伤病复发，临终托付。两人隐去身份，入了柳家。
    一人做了柳家管家，打理府中上下；一人做了暗网头目，隐匿四方。
    这两位，是打算在柳家养老了。
    “月仙狼狗”也好，惊鸿舞野狗也罢，都已是深埋在过往的东西了。
    如今，只有周管家与狼卫野狼。
    现下，野狼正顶着半张老脸、半张少年容颜，龇牙咧嘴地跟柳醉玉告状：
    “主子~你看看这什么人呐这是？怎么扯人脸皮呢？
    自己老脸脸皮都那么厚了还跟别人抢！”
    周承伯冷笑一声：“有些人，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老脸’？”
    瞅着周承伯因功法而驻颜有术的脸，多有操劳、满脸皱纹的野狼噎了一下
    ——他这么多年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老妖精这张怎么都不老的脸！
    可恶啊！
    他明明比自己老一岁！
    周承伯嘴下不留情：“有些人，就是因为自己满脸皱纹，只好整日装嫩，啧，虚伪。”
    野狼暴起：“哎哟我去！你这老东西想打架了是吧！
    来呀，谁怕谁啊？”
    说着，袖子都撸起来了。
    “唉，别……”柳醉玉弱弱出声。
    她心道：可别在屋里打起来，府中可不富裕，没钱修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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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仙狼狗”，属于是临时想的名字了，画风有点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