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葛小姐的问题，苏唐众人唯有沉默。
    对于苏唐来说，类似的话，他是第二次听到了。
    有些悲剧一旦发生，就注定没有回答。
    葛小姐不屑的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圣贤和神佛，又像是在嘲讽自己这一生的命运，
    她继续自顾自的开口道：
    “或许是我的天赋，或许是我的神魂禀异，或许是天意，那把火烧了一天一夜，却没能烧死我，我被一个老道士在废墟下刨了出来，他救了我，想收我为徒教我那些神仙法门。”
    “我问他，我学那些法术能复活的我的父亲母亲，能复活这些葛家村的乡亲吗？他很久没说话，最后笑了笑，说早就算到我和他没有师徒的缘分，
    他教我一门叫做剪纸成人的法术，送了我一块石头，他告诉我地府已崩，轮回已断，人死不能复生，但这两样东西能让我做一场美梦。”
    葛小姐吐了口气，好像吐出了积郁很久的一口气，
    “我真的做了一场不错的梦，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天晚上来临之前的每一天，一遍遍的看着我父亲母亲的笑，小红的笑，方叔的笑，王先生的笑，乳娘的笑，乡亲们的笑，这些梦太好了，这些梦里，他们都活着，这村子里的每一天，都是同一天。”
    “为了重复着这个梦，我不停地消耗着我的神魂和灵力本源，为了让纸人能不断补充灵性，这些年来我杀了不少人，但我不后悔，连我父亲母亲那样的人都能死，天下谁还死不得，我恨不得天下人全都死光！呵，大师，你的猜测没错，你看到的这栋满屋子的冤魂，都是我杀的，”
    “其实法师，就算你们今天没来，以我的神魂状况，也快要承受不住这些冤魂的反噬了，那个老道士算的真准，他说会有人超度我这悲剧的一生，果然，在我将死之前，我等到了你们。”
    葛小姐笑着靠近了苏唐，她的周身带着浓郁的死气和一种莫名的规则之力，但并没有敌意，
    苏唐站着没动，并没有抗拒，
    葛小姐突然伸出手摸上了苏唐的脸，像是个小女孩般戏谑的笑道：
    “我今天原本就不想杀人，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葛小姐踮起脚尖，凑到苏唐耳边，用只有苏唐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法师，当时那名教我法术的老道士让我带一句话给将来为我诵经的人，并将那块石头送给他，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大师，他让我告诉你的那句话是
    学弟，永远不要相信命运......
    我是.....齐铭！”
    苏唐整个人如遭雷击，呆呆的立在原地，双瞳骤然收缩，整个大脑几乎都被这句话充斥，整个人不寒而栗。
    葛小姐后退了一步，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苏唐的反应一般，笑的像是个狡黠的小女孩，天真而烂漫，但脸色愈发苍白，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她的神魂之火即将熄灭，浑身的死气愈发浓郁，而四周的空间一阵扭曲，葛员外和葛夫人的纸人愈发模糊起来。
    葛小姐的气息愈发不稳了起来，她瘫软在跪坐在了地上，仿佛终于无法支撑起这场梦境了，
    “不好意思法师，那块石头里的力量都被我用完了,,,,,,呵呵，法师好英俊呢，只可惜是个和尚，要是....要是没有当初那个晚上，
    我及笄之后的.....将来的夫君，会不会也是这么英俊呢.......”
    葛文秀看了眼怀里自己视若珍宝的那两块灵牌，最后艰难的抬起头看向苏唐，强扯起一丝笑容，
    “法..法师，请......为我......超度...”
    随着这句气若游丝的话语落下，葛文秀看向苏唐的瞳孔逐渐扩大，最后那抹摇曳的神魂之火彻底熄灭，再也无法支撑起这道真实的虚幻，
    如同泡沫幻影般，某种东西就此幻灭，葛员外夫妇的纸人化作纸屑消失不见，随后是整个葛府和葛家村，缓缓的破碎消弭，最终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无尽废墟。
    废墟之中，跪坐着那名美梦破碎的少女，怀里紧紧的抱着两块灵牌，一块透明的石头落在了地上。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苏唐伸出手让少女那双眼睛闭下，开口道：
    “诸位师兄，请随我诵念《法严经》，为葛氏文秀超度。”
    五人齐齐闭目，因为鉴宝任务，那些佛门经文涌入几人的脑海，他们像是真正悲悯的僧人一般，齐齐念诵着：
    “造化权舆之首，天道未分；龟龙系象之初，人文始着。虽万八千岁，同临有截之区；七十二君，讵识无边之义。由是人迷四忍，轮回于六趣之中；家缠五盖，没溺于三涂之下。及夫鹫岩西峙，象驾东驱，慧日法王超四大而高视......\"
    苏唐想起来当初在白塔寺那个鉴宝任务里，自己曾拥有过那个小沙弥元慧的记忆，
    元慧当时想，
    这样的世界，慈悲的佛又在哪里。
    佛闭目享受香火供奉，为何不肯睁眼看看人间。
    苏唐并不信佛，也不信神，苏局长、唐老师以及唐心都是这样，
    但他踏上修行路以来，他也知晓一些佛法，也看到过一些众生，他知道众生的恶，也看过众生的善。
    佛陀闭目，只因众生皆在苦海，
    众生沉浮，因为众生皆是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