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跟林嫦儿对视一眼,双双起身同周海一起出去。
到了院门前,才发现,院子外不知何时竟聚集了至少几十个汉子,还有几个年轻的妇人,周三嫂,小山小树大头三个的娘以及几个她面生的。
领头的是一个老者,林嫦儿见过,是临水村,除开林跟周两个大姓外的另一个姓氏的族老,好像是姓霍来着,也是外来姓,在村里行事一向低调。
这个时候上门,林嫦儿还是有些好奇。
不过,人喊得是顾母跟周海,她便没着急开口。
周海上前两步,“霍叔怎么来了?”
那姓霍的老者道:“你才刚在祠堂里说,要建海防队,可是已经有了章程,能同我老头子详细说说?”
他指指身后一群汉子,“旁人如何我不管,我霍家的儿郎们愿意,但你不能空口一句建队,没个具体的章程。”
周海心下一喜,跟着又想,他哪儿有什么章程啊,要不是嫦丫头提醒,他都想不到这一茬。
转而又急忙看向林嫦儿道:“嫦丫头,这位是霍家的族老,霍老,海防队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不妨你来同霍老说,叔怕自己说漏了或是说的不对。”
霍老闻言,眸光落在林嫦儿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更多的是意外。
林嫦儿上前一步,“霍老好,咱们屋里说话。”
又小声同顾母说:“娘,劳烦你跟大嫂给大伙儿泡两缸好茶。”之前那些饕餮客都很是客气,每一批来的时候,都各自带了挺实在的礼来,陈名随身带的茶叶多,还送了两罐好茶。
林嫦儿问过裴四海,裴四海说但凡是主动送的,但收无妨,她也没客气。
留着招待客人,实在没人喝,将来还能拿去当铺当了,也不知道当铺收不收,反正想想办法总能变现。
林嫦儿跟周海领着霍老往堂屋里去,顾母则招呼大伙儿往院子里来。
周三嫂等几个妇人主动帮忙去泡茶,顾大嫂跟周婶子更不必提醒。
孩子们也自觉的从堂屋里出来,等着一会儿帮忙端茶水。
吴清丰还是照例留在堂屋里,霍老一进屋,便瞧见了他,眸光登时一紧,“这位是?”
虽然穿了一身寻常的短打,还有一些不合身,但那周身的气度是盖不住的。
这可不是寻常人,霍老一眼断定。
林嫦儿“哦”了声,介绍说:“这位是吴公子,是我父亲的同窗的学生,想实地体验一下农耕水利,丰实锦绣文章,所以在我们家借住一阵子。”
林嫦儿张口就来,吴清丰稳坐泰山。
霍老却有些迟疑了,“这样啊,那……”留下来旁听是不是就不合适了。
林嫦儿看出端倪,正要找补,吴清丰先开口说:“老先生,我辈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虽不是临水村人士,但若海寇进犯,我也当为守护脚下寸土当仁不让。
所幸,在下虽从文,但也从小习武,当不得海防队教头,指点一二却是可以。”
林嫦儿点头,“对,适才我们便是在商量这事儿,咱们的兄弟们虽然都年轻力壮,但那些蛮子未必就比咱们弱,却比咱们心狠手辣。
咱们若是不学点保命的功夫,单凭一腔保卫家园的热忱未必敌得过。
我这位兄长愿意指点,是再好不过了。”
霍老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又不免遗憾,可惜这样的少年郎不是我霍家子,这样的女子不是我霍家妇。
不过,将霍家的儿郎们托付给这样的人,他也能放心了。
霍老道:“如此说来,你们之前便已经制定好章程了?”
林嫦儿笑道:“不瞒霍老,我们也是中午在镇上吃饭,才听说了南边渔村的事儿,要说详细的章程,我也不敢托大,只是有了个雏形。”
“原本是想请海叔跟各家族老们商议过后,大家再来商量一个具体的执行方案出来,但结果,您也瞧见了。”
霍老点了点头,“老朽这里也有个想法你们要不要听听?”
林嫦儿跟吴清丰双双点头,“您请说。”
霍老道:“你们的适才的想法是对的,海防队,即是巡逻,也要在必要之时有一战之力。
既要战,便不能只是挂个虚名,得操练起来。
要设哨兵,要安排人巡逻,要有自己的信息传递方式……”
霍老滔滔不绝,一字一句都说在点子上,但林嫦儿却越听越觉心惊肉跳,这哪里是在操练海防队,这是在练兵啊!可比她想的那些详细的多了。
这位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心下虽有疑问,但还是将霍老的说的逐一记在脑海里。
话毕,霍老又看向林嫦儿,“嫦丫头!”
林嫦儿“昂?”一声,听他道:“将来若是蛮子真的进犯,我霍家的儿郎愿意挡在前头,咱们不怕流血死,但我也不能叫他们绝了后,我若是将我们霍氏一族的妇人小孩托付给你,你可能为我照顾好他们?”
林嫦儿一怔,这是已然下定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未免悲壮。
林嫦儿也因此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霍家这一支,怕不是逃荒的难民这么简单。
但,追究这些都没意义。
他在托孤的时候叫她嫦丫头,不是叫她三郎媳妇,可见是将她看成了一个单独的个体,从某种意义来说,给足了她尊重。
她很想回应他的大义,但,她到底只是个凡人,不敢对谁保证什么。
林嫦儿沉默片刻,道:“适才我家里的孩子说的好,他说无论是北边马上的蛮子,还是南边海上的蛮夷,烧杀抢掠,野心跟胃口都是一点点被养大的。
今日要金要银要女人,明日就敢要土地,所以从一开始咱们就一寸都不能让。
霍老,我很敬佩您愿为天下先的担当,倘若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拿出一笔银子找一条路子送霍氏族人离开,后续如何,便需要靠他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