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倒是没有真的讨厌拿瓦到忽然成长到能随便控制梦境的程度。
    她只是又被拉入了一个熟悉的梦。
    黑暗，死寂。
    “你眼见的，终将毁灭。”
    “耳闻的，归于终结。”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结局。”
    “这一切，什么都不会留下。”
    熟悉的声音，淡漠，仿佛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空洞的虚无，可以任意倾覆和毁灭。
    但这一次，季寻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会觉得梦中末日的景象如此熟悉。
    南博市，希望市，d市……
    若以三个世界中最熟悉的城市为锚点的话，那些在灾厄中消磨的景象，分明就是这三个世界莫名其妙融合在一起之后的模样。
    季寻捂住心口，强烈的不妙预感和不知从何而来的难过压在心脏里，好像要将剩余的脏腑碾碎。
    那个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
    “闭嘴。”
    “不要说了。”
    她捂住双耳，眼泪几乎要沁出眼眶。
    怎么会这样。
    明明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明明已经拯救了之前那两个世界，结果原来也只是最终毁灭之前的梦幻泡影？
    醒过来的时候，眼尾还带着未干的眼泪。
    季寻捂住不自觉已经张开竖瞳的眼睛，就算此刻身处温暖又充满香气的房间里，但只要一回想，身边就还是浓烈的鲜血气息。
    尖锐的指尖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已经不自觉撕出了裂帛的声响。
    最后是一阵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唤回了她的神志。
    季寻恍惚着拿起手机接起来，马阔海带着点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嫂子，不好了，大哥出事了！”
    她眼神还有点茫然，“你说什么？”
    “青山哥怎么了？”
    马阔海捏着手机，垂着脑袋嗫嚅了半天，才老实把话交代出来。
    “我哥知道我们的事……然后被气进医院了。”
    季寻还没彻底清醒的脑子卡了一下壳。
    “我们的事？什么事？”
    “算了，不重要……他是不是心脏病犯了？”
    马阔海没意识到两个人又开始鸡同鸭讲了，他拧着眉琢磨了一下。
    “反正他当时是捂着心口来着，不过医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放宽心态好好修养，爸已经回集团去找实验室的李伯伯帮忙了，李伯伯对哥的病比较清楚，应该会有办法的。”
    但说实话，他感觉给自家大哥最终一击的，不是他说的那些话，是爸那句让大哥和小嫂子的事再放放的话。
    眼看着自家大哥冷着脸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的样子，马阔海顶着自家老妈和妹妹的质问，实在没办法，只好给她打去了电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马阔海可以很肯定，大哥只要见上她一面，就能身体健康到立马起床扛两袋水泥。
    季寻轻叹口气，本来做完噩梦就不上不下的一颗心被马阔海这一通电话惊得心跳都加速了一点。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过去，你把地址发给我。”
    “好……”马阔海回答一声，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她，“小寻，那我们两个的事……？”
    他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避免被万一去而复返的老妈妹妹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不会因为大哥进了医院，你就不要我了吧？”
    可怜巴巴的口气。
    隔着手机季寻都能想象到他皱着眉压着形状漂亮的黑亮眼睛装可怜的大狗狗模样。
    莫名让她觉得自己是狠心遗弃宠物的狗主人。
    也莫名让她想起了乔奢费临死之前的那个眼神。
    “不会。”
    她回应一声，随意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医院病房里。
    马阔海端着一碗自家老妈刚才送来的粥，低声下气地劝马青山。
    “大哥，你多少吃一点吧……”
    马青山看见他就心里难受，他闭上眼睛，没好气地冷冷开口。
    “给我出去，现在看见你就烦，别在我这乱晃。”
    马阔海放下碗，也忍不住开始犯脾气。
    “你当我想在这里烦你啊，要不是爸跟妈轮流数落了我一顿，我才懒得理你。”
    不就是多了他一个小三吗？
    干什么要死要活的。
    那之前小嫂子找那么多个男的不见他气成这样，怎么到了他这就不行了。
    当然了，他不是要怪大哥心胸狭窄是个小心眼的男人的意思，就是觉得不公平而已。
    “妈？妈也知道这事了？”
    马青山猛地从病床上来了个仰卧起坐，利落程度让马阔海怀疑他根本就没病。
    “你怎么能让爸把这件事告诉妈呢？”
    本来因为这件事，爸对小寻的印象就变得没之前那么好，要是再让妈知道了多想，那小寻在他们心里得成什么水性杨花的人了？
    “放心吧，妈不知道内情，只知道是我把你气进医院的。”
    马阔海指指自己，“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不是让小寻的名声变得很奇怪了吗。”
    马青山不顾手上扎着的留置针，猛地一拍床面。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事情会闹成这样吗？”
    “不是你非要说那些话气我，我能跟你打起来被爸发现吗？”
    他说着说着，声音又微妙地压低了一下，脸色黑了一点。
    “你实话告诉我，你跟小寻到底做到哪一步了？”
    马阔海撇撇嘴，“就知道你计较这个……”
    他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放心吧，我就抱着她多亲了几下，睡也就是抱着她睡而已。”
    马青山心口憋闷着的气稍缓，心里还莫名提起了点优越感。
    “行了，你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待着，看见你我难受……”
    “难受？还心疼得厉害吗？”
    少女清冷的声线带着点关切，从门口的位置传过来。
    马青山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季寻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青山哥？你没事吧？”
    “阔海哥说你进医院了，有没有好转一点？”
    要真是不行的话，她真的要考虑一下先杀掉再复活这个想法了。
    马阔海被她一声阔海哥叫得美滋滋的，很有眼色地给她搬凳子。
    “小嫂子，坐这，我刚擦过的。”
    “你来得这么快，有没有吃早饭？这都是我妈早上刚送过来的，她手艺可好了……”
    本以为要很久不能见到的心爱小女朋友主动来见他，就算知道是身边的碍眼弟弟打电话把她叫来的，马青山依旧觉得他像个八千瓦电灯泡一样，碍事到了刺眼的程度。
    小寻是来探病看他的，有阔海这小子什么事，倒让他表现上了。
    “行了，你嫂子喜欢吃甜品，你去楼下买点上来，顺便再买点她喜欢吃的水果。”
    马青山冷着脸吩咐完，又勾起笑去拉小女朋友的手。
    声音温柔到极致。
    “别担心，我好着呢，现在就算让我下楼搬两袋水泥都轻轻松松，小寻，你快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马阔海在出病房的时候回头白了自家大哥一眼。
    得。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给他说着了吧。
    恋爱脑就算是死透了都能爬起来哄老婆。
    他酸里酸气地推开门，只感觉自己浑身都要被柠檬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