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璀璨的叹息之墙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停在了爱丽丝下方。
    爱丽丝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它确确实实在一瞬间就将动能归零，然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那里。
    金色的城墙停止前进，墙的后方钻出来一个光头，赫然就是弗兰肯斯坦那没有头发只有龙角的漆黑脑壳。
    “……母亲……吃……”
    爱丽丝指了指自己。
    “我？”
    漆黑的邪龙仍旧是没有回应，祂只是趴在金色的叹息之墙上静静地看着爱丽丝，仿若声音和动作无法达成统一。
    没有得到弗兰肯斯坦回应的爱丽丝倒是不急，但是蓝白色的洛丽塔就不好说了。
    带着温暖的微光不断的从裙摆上飘散出来，它们汇聚，它们凝固，它们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箭头。
    那箭头明明白白的指向了金色的叹息之墙，就差没把爱丽丝给一脚踢进去了。
    “所以爱丽丝要去的真的就是这里吗？”
    “爱丽丝可从没想过自己找到这里的方式是如此独特……”
    爱丽丝摇头轻叹。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听上去无比高大上的“命运”二字的实现过程是如此的不靠谱。
    比她们在方块世界做的那种实验还要不靠谱。
    “哎呦。”
    “好啦好啦，不要催爱丽丝了，爱丽丝进去，爱丽丝现在就进去。”
    许久没能等到爱丽丝回应的白色箭头已经开始用自己尖尖的箭头狂戳爱丽丝的脑袋了。
    “复活方案设立，贤者之石替换成原来自带的盗版，灵魂切下来一块用来复活备用……嘶——疼！”
    做好了随时可以舍弃这具身躯的准备，爱丽丝在弗兰肯斯坦的注视下飘向了巨大的叹息之墙。
    这金色壁垒上缓缓展开一个深邃洞口，像是在欢迎爱丽丝进入。
    “希望一切都如我们所愿吧，爱丽丝保佑，爱门。”
    ………………
    “哎，疼……”
    “唔嗯？爱丽丝的尾巴呢？”
    “不对，爱丽丝的角也不见了？？”
    进入洞口的爱丽丝莫名其妙的一步踏空，然后就在不断的下坠下坠和下坠。
    终于坠地的爱丽丝摸了摸自己被摔疼的屁股，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尾巴不见了。
    好在彼岸中活跃的玉玺金龙还算是正常，这个傻子说它只是被莫名弹出去了，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确实过自己随时可以再一次超进化的爱丽丝将目光放在前面的建筑上。
    然后她缓缓扣出来一个问号。
    “？”
    在爱丽丝面前的是一座城堡，城堡通体都是璀璨的金色，一些带有金属光泽的白色点缀其中反射着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太阳的光辉。
    “但是……为什么爱丽丝总觉得这么眼熟呢？”
    稍微拍打了一下裙摆上不存在的尘土，然后爱丽丝歪歪脑袋。
    这座城堡……是不是和她刚刚拆掉了那一座一模一样来着？
    就在这时，爱丽丝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疲惫又温和的男性声音。
    “回来了？”
    伴随着声音的出现，还有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爱丽丝的脑袋上。
    难得的，向来没什么安全感的爱丽丝这次没有用炼金长刀把背后那人捅个对穿。
    “父……父亲……？”
    在路仁的思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爱丽丝这具身躯的情绪突然崩溃。
    作为炼金之躯的爱丽丝并没有搭载泪腺的模块，但是还是有纯净的水珠自少女的眼角滑落。
    本就在震惊爱丽丝的悲伤情绪竟然能短暂主导控制权，让行为背离彼岸思潮主流的路仁现在更加震惊。
    纯净的水珠，纯净的“一氧化二氢”。
    在此前，爱丽丝持有的炼金术最多也只是通过其他的金色物质模拟出各种各样的理化性质而已。
    但现在的爱丽丝竟然在随意的操控秩序，用一颗破损的仿制贤者之石完成了真正的“等价代换”。
    她将自己身体的炼金边角料变成了可以永久存在的一氧化二氢！
    “难道说我才是真正的菜逼？！”
    震惊的路仁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拖累了爱丽丝这副身躯的发挥。
    这种整个彼岸的震惊让爱丽丝这副身躯也恢复了些许的理智。
    她徒劳地试图擦干眼角的泪水，可惜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实际的作用。
    因为爱丽丝这副身躯才获得今天成就的路仁并不知道这位少女过去的经历如何。
    但是作为他们的半身，他们知道爱丽丝那副戏精又搞怪的面具下隐藏着压抑的悲伤。
    而现在，迷途游子心底的悲伤被可以依靠的温暖港湾引爆。
    浑浑噩噩的爱丽丝试图扑进身后“父亲”的怀抱。
    然而她扑了个空。
    炼金的身躯穿过幽幽虚影，失乡的少女摔倒在地。
    回头去看，和煦阳光下站着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看起来不修边幅，白发苍苍，胡须拉碴，眼里还有完全无法遮掩的疲惫。
    那人全身都是虚幻且透明的，只有两只伤痕累累的手上稍微拥有一些实体化的感觉。
    其中一只刚刚轻轻抚揉过爱丽丝的金色长发，另一只则是牵着一位娇小的金发萝莉的右手。
    身躯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属于路仁的冷静意志努力的挤出了三个字：
    “爱丽丝？”
    被叫到名字的幼小萝莉歪着头，蔚蓝色的大眼睛里是一种无法伪装的天真。
    “姐姐，你就是父亲说的长大以后的爱丽丝吗？”
    “我……”
    路仁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给出否认的答案，因为他的觉得自己确不是真正的爱丽丝。
    但是，这具情绪失控的身躯显然不允许他说出这样的答案。
    牵着幼年金发萝莉手的男人对跌倒在地的爱丽丝伸出手：
    “先回家看看吧，在这里的时光从未流动，一切都和过去一样。”
    归家游子的身躯顺从点头，根本不给路仁本人选择的机会。
    ………………
    金色的城堡是爱丽丝过去的“家”，爱丽丝无比熟悉的“家”。
    不是黑色的实验基地，而是伴随爱丽丝度过童年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家”。
    金色的炼金傀儡来来往往，他们清扫着这里，维持着这里。
    年幼的爱丽丝曾经给这些傀儡每一个都起过一个名字，但是现在的爱丽丝却不知道它们的名字是什么。
    每当身边经过一只傀儡，爱丽丝就会感觉有一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然而每到这时，那种感觉又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一个臆想。
    虚幻透明的父亲看着情绪低落的爱丽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不可察的轻轻叹了口气。
    而天真善良的小小只少女则是放开了父亲的左手，围在爱丽丝身边甜甜的呼唤着“姐姐，姐姐”。
    年幼的孩子不知道长大后的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在哭。
    但是她记得父亲说过，爱丽丝就是天使，作为天使的爱丽丝一定可以让未来的自己重新笑出来。
    毕竟，每次父亲不开心的时候爱丽丝这样做父亲都会开心起来。
    年幼天真小天使的萝莉疗法效果不错，切实的慰藉了爱丽丝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
    源自身躯的失控情绪被抑制，属于路仁的冷静理智重回高地。
    只是不知道为何，爱丽丝有些窘迫。
    早就被路仁抛弃的荣辱尊严再一次被爱丽丝回忆起来。
    已经遗忘长辈亲情的爱丽丝有了一种自己在外打工经历的辛酸艰苦被父母发现的窘迫感觉。
    “父……我……”
    属于爱丽丝的习惯差点让她脱口而出一个父亲二字，不过孤儿的开局又让路仁鬼使神差把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说实话，借助爱丽丝才能得到如今一切的路仁拜一个义父也不算过分，甚至彼岸躯壳之间的自我调侃也是直接用的“父亲”二字。
    但是不知是窘迫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总之，路仁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对此也没什么表示，他只是温和地说了一声：
    “我们到了。”
    在爱丽丝等人驻足门前的不是什么高端大气的东西，只是一个稍显华丽的餐厅。
    在走廊时爱丽丝就闻到了其中的香味。
    全身上下尽显沧桑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笑的轻轻揉乱了幼年爱丽丝的头发：
    “爱丽丝先去吃饭，爸爸要和姐姐聊一会儿。”
    年幼的小天使歪歪头：
    “那父亲和姐姐要早点过来哦。”
    “好，我们不需要太久的，去吧，今天的都是你喜欢的。”
    身着蓝白色洛丽塔的金发萝莉哒哒哒的跑到被炼金造物围着的餐桌那边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甜点，那双蔚蓝色的大眼睛还时不时偷偷飘向爱丽丝这边。
    “很可爱，对吧？”
    沧桑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微笑。
    “嗯……”
    虽然作为中之人的路仁想的都是三年血赚死刑不亏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爱丽丝还是沉稳的点头，努力的想把自己表现得像是个大人。
    虽然实际上爱丽丝这副相貌并没有比年幼的小天使大上多少。
    “说实话，我曾经思考过永恒的彼岸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爱丽丝从来不会思考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直到她永远离开我的那一天她都一直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孩子，就像是上天赐予我的天使。”
    沧桑的中年男人没有任何铺垫就切入了正题。
    在爱丽丝还没有回应之前他就继续说道：
    “可惜我是一个无能的父亲，无能的领导者。”
    “无论是我的爱人，我的文明，亦或是我的女儿。”
    “他们就像是海边的沙子，只因无边大海不带任何恶意的自然节律便永坠深海。”
    沧桑男人声音里满是疲惫，让爱丽丝都能稍微体会到那岁月的重量。
    “所以……您……”
    “所以觐见过真理之门，制造过贤者之石的炼金术始祖变成了智慧的敌人。”
    沧桑的中年男人把目光从嘴角带着奶油的年幼小天使那边收回，转向了现在的爱丽丝。
    “历史的罪人背叛了慈悲的窃火者，以神明的尸骨制造了堕落的贤者之石。”
    “文明的叛徒打碎了秩序的冠冕，打碎了人类终结一切的希望。”
    “堕落的疯子用一个无辜新生文明万载的苦难作为代价，最终换来了……”
    “你。”
    沧桑男人的目光很是平静，爱丽丝几乎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波动。
    好消息，现在的情况和爱丽丝的推测之一完全相同。
    坏消息，那个推测偏向 bad end 。
    又一次，这沧桑的中年男人又一次抢在爱丽丝说话之前说道：
    “群星是一位仁慈的神祗，但祂也是一位挑剔的神祗。”
    “被群星选中的她必将结束堕落者创造的混乱时代，她也必将彻底打碎那已经疯狂的扭曲冠冕。”
    “一个和平又混乱的时代，一个至高造物主消失的时代。”
    “一个属于你的时代。”
    中年男人眼中无悲无喜，就好像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结局。
    爱丽丝知道他的意思。
    “天赋”一物源自高位存在的赠予，除了玩家本身的渴望以外，高位存在同样需要检测玩家的思想是否合格。
    任何一个满足了群星的选择条件，拥有那样性格的人得到了爱丽丝这具身躯都必将站在所有玩家的顶点。
    因为一切“命运”的剧本都已经被这位“父亲”设定完成。
    正如这人所说的。
    一个和平的时代，不必担心像庄梦蝶那样完全没有成长的时间。
    一个混乱的时代，源自污染的阻碍让爱丽丝在最初的优势被无限放大，此后便能无限的滚雪球，“群星”对于性格的筛选更是保证了这雪球绝对能够滚起来。
    一个至高造物主消失的时代，庄梦蝶让冠冕彻底破碎成环，如此一来“爱丽丝”才能出现，也能肆无忌惮的进行各种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实现的操作，甚至如果她想肆意夺舍玩家都没人能制裁得了她。
    一切的巧合皆被引导成必然，命运的剧本早已书写过终章。
    当被群星眷顾的幸运儿诞生，这个时代就必将是一个属于爱丽丝的时代。
    这就是……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