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只拣着拌黄瓜凉菜和孜然烤口蘑吃，涂山璟握紧了筷子，问她：“是排骨做的不好吃吗？醋放多了？”
    他知道她不喜欢太酸的。
    她原本放空的眼神儿恢复了过来，幽幽地看了过来，对他一笑：“没，你做得蛮好吃，只是我现在没胃口，吃不下太油腻的。”
    涂山璟听了，摸了摸她的头，稍微心安了一些。这一早晚他看她感觉都有点儿不对劲，不过她昨天没怎么睡好，估计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下就能好了。
    他也没说别的，静静地吃完饭，默默地洗了碗筷，和她看了会儿电视，她洗漱后就去卧室酝酿睡眠了。
    他躺在沙发上，正在手机上搜索着失眠的对策，听得她在卧室里叫了一声“公子！”，那声音很凄厉。
    他一惊，赶忙坐起身来，跑到庭萱的卧室门口，但是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在门口轻轻地隔着门问她：“小萱？”
    里面没有应答，她在呜咽着，又说了句：“水……”。
    涂山璟听了，赶紧回身去倒了杯水。
    端着玻璃杯回到她的房门前时，他听到她在里面又喊了句“你的眼睛”，终于按捺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她尖叫着“璟！”，一下子坐起身来。
    他快步上前走到她身边，在床边弯下身说道：“我在，我在这。”
    她一下子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他，他的脖子能感觉到她的眼泪的濡湿。
    “我把你救出来了？”她迷茫地问道。
    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你只是做了个梦。”
    她猛地松开手，问他：“梦？！刚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他把杯子递给她：“刚才是梦。喝点水吧，你刚才在找水，是渴了吧？”
    庭萱愣愣地接过，她刚才是在找水，不过不是自己要喝，而是在给涂山璟找水。
    他紧闭双眼，满脸鲜血和伤痕，破破烂烂地躺在城隍庙中。大雨从房顶的破损处落下，外面风雨如注，她对着喃喃要着水的他一筹莫展。
    梦里还奄奄一息的人，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才是梦。
    六神无主地喝了几口水，狂跳的心才慢慢恢复到寻常的频率。
    她抬头看向那个黑暗中站立着的修长身影，逐渐恢复了理智。
    “我没事了，你接着睡吧。”她对他说道，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嘶哑。
    对方有点犹豫，半晌没有回答，末了才“嗯”了一声，慢慢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才帮她把门关好。
    她躺在黑暗中，眼前一会儿是谷熠滚落的人头，一会儿是黄大老爷吸她灵力时的带着纵横沟壑的脸。
    她又睡不着了。
    第二天她起床以后，一边感叹人体的脆弱，一边感叹精神的强大，都这么虚弱了，她还能爬起来去上班。
    涂山璟这回有了预备，提前洗好了一堆菜，见她走出卧室，问她：“睡得怎么样？今天还带饭吗？”
    庭萱往洗手间走：“还凑合。带吧。”然后她借着钻进洗手间中断了这次对话。
    涂山璟得了指令，热锅炒菜，开始了他的便当流程。
    庭萱依旧是蔫蔫的，而且发现自己有点无法直视他那张脸了。明明是丰神俊朗的一张脸，她会自动脑补上流着血泪的眼睛和翻开的纵横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她怕脑补多了吃不下饭。
    今天她倒是吃得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后来就睡好了，涂山璟这么想着，替她装完了便当，很是欣慰。
    庭萱上班时依旧不在状态，好在手头的case还能再缓几天，她净挑着不用动脑的边角料活儿做，提前把自己的年中总结都给写了——这得是7月份的事情，她按照自己年初规划的内容实现了80%的角度去写，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
    不能停下来瞎想，不然就没完没了，得找点事儿做。她这么想着，把出勤表又检查了一遍，成功地揪出自己记错的一天串休，感觉也算没白做工。
    下班前，她想来想去，给胜琪发了微信，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胜琪欣然答应，因为她们年后还没来得及见面呢。
    她又发微信通知了涂山璟今天不回去吃的事情，他只回了个“好”，幸好没有多问。
    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想要逃避看到他的消息了呢？以前没事儿就会掏出手机看一看，看他是不是又汇报了自己的行踪，或者给她发来了途中拍的照片。
    晚上她选择去胜琪家，两人点了披萨外卖和一堆小食，高热量的碳水和蛋白质食物令她的心情好了起来，她问胜琪：“你看的那些小说，有前世今生吗？”
    胜琪抹了抹嘴：“当然！那是一大热门题材哩！怎么，你有兴趣了？我把某网的地址和账号发你呀？”
    庭萱摆摆手：“拉倒吧，你在那里看的不得全是肉啊？我想问的是，剧情……的那种。”
    胜琪捏起一个厚切薯条蘸了番茄酱：“剧情的也不少。你问，啥样的剧情？”
    庭萱斟酌着开口：“就是……今生如果男女主一方来到了另一方的面前，是有什么样的原因吗？”
    胜琪“咳！”一声，开口道：“那肯定是想见面才来的呀！前世姻缘未了，余情未消，在神佛面前求了几百年，或者竭力苦寻，才得以今生再见，不都是这样的套路吗？”
    庭萱想了想，问道：“那……两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人怎么还会相遇呢？”
    胜琪笑道：“谁下的定论呐？你怎么知道今生的相遇不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呢？有问过对方吗？对方估计不是这样想的。有没有结果，先走下去才能看不是吗？”
    庭萱听罢心头一凛，垂下眼睛思索起来。她已经走下去过了，走到无路可走，走得头破血流，才看到了自己那已经注定的结果。
    胜琪见她不说话，过来一撞她肩膀：“咋啦？你和你家那只吵架啦？他不是没死过嘛，哪来的前世呀？”
    庭萱心说，他没死过，我死过。死过一次，太痛了，所以如今在那路口，虽然看见的是康庄大路，一片坦途，也不敢往下走，怕一个不小心，陷进路上的陷阱暗坑，跌个骨断筋折，再难爬出来就坏了。她可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再尝试一次。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衣食无忧。不求轰轰烈烈，但求细水长流。不求前呼后拥，但求长相厮守。能和恋人修成正果，再养个孩子，上着班送着孩子去学校，在柴米油盐中慢慢变老，这样的安稳日子也很好。
    可是她如今得了个穿越过来的翩翩贵公子，偏偏又和她抵死缠绵过，她之前怕他一不小心就回去了，现在更怕他知道自己实则是虚拟世界中的人物，身世命运早就被众人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她实在怕看到他一脸惊诧，眼珠震动着，然后看向她问道：“那我怎么在这里？命中注定的小夭呢？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了？”
    她一个也答不上来，也不想去回答。
    心灰意冷的滋味儿，她尝过了。
    尝过，也就不必再尝，因为那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想到这里，庭萱无奈地向胜琪笑笑：“也没吵架，就是……偶尔会有些忐忑，虽然他说为了我留下来，但是我怕……”
    胜琪搂住她的肩膀：“宝宝不怕嗷~我知道你容易想很多，但是你看，现在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他又能挣钱，又对你好，你怕他回去，可人家说了不回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