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宁早已不是愣头青,对于这些世俗人情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当然明白眼前这位队长是在释放善意。要想在这穷乡僻壤立足,就得和赵铁柱这类在村里掌权的人物打好交道。这赵铁柱,可是咱村里的大管家,曾是县警察局副所长,手握实权,在咱这片土地上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且,赵铁柱年纪轻轻就成了村里治安的顶梁柱,要说背后没点儿背景,怕是谁都不会相信。
既然人家一片好意,叶恒宁自然不好拒绝。
“那就劳烦赵队长费心了。”叶恒宁客气地应答。
这家小卖部就像是乡村版的夜市摊档,虽不起眼却五脏俱全,叶恒宁甚至还瞥见了几只水桶里游动的鲜鱼和张牙舞爪的螃蟹。
“来一碟清蒸蟹,烤两条河鱼,再添两碗炒年糕,还有一壶米酒。”赵铁柱轻车熟路地坐在靠近里侧的一张木桌旁,“叶大夫,还要加些什么吗?”
叶恒宁摇摇头,“不必了,赵队长点的已经够丰富了,我都有些过意不去。”
赵铁柱笑着点点头,并未言语。
叶恒宁的笑容略显尴尬,心想这赵队长怎么这般沉默寡言。
正当他在心中暗自思量,耳边响起赵铁柱的声音:“叶大夫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的医术,真是让人佩服得很。只是我不解的是,叶大夫您外语系出身,这样的手艺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外语的?”叶恒宁心头一紧,脱口而出。
刚说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不已。其实他从未透露过自己的专业,即使在救人之前,他还盘算着如果有人问起,就自称是北大医学院的学生。
北大医学院闻名遐迩,是国内仅有的两所能授予医学博士的高等学府之一。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即将成为医学院的一员,这样讲也不算撒谎。
“今儿上午,我去北大办人贩子案子的交接,刚好听到一段谈话,印象极为深刻,讲的是为了大局舍弃了自己的留学名额,叶同学果真是深明大义啊。”赵铁柱笑着说。
“看来还真是缘分呐……”叶恒宁的脸色愈发尴尬,他的大脑快速转动着,试图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应对这个问题。
此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七八个穿着制服的巡逻队员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小卖部。“老板,还是老三样,今天人多,你自己看着办吧。”
正在给叶恒宁送酒的老板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低声嘟囔道:“今天又得亏本了。”
但他赶紧把黄酒放在赵铁柱身边,转身朝巡逻队员们露出满脸堆笑。
“好好好,几位领导请坐,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说着便一路小跑回到灶台开始忙碌起来。
叶恒宁听出了老板话语中的无奈之意,不禁问道:“你手下的这些人,吃饭不给钱,你就不管管?”
赵铁柱并未直接回应叶恒宁的转移话题,而是淡然地说:“叶大夫不仅见识广博,更是深明大义,能把留学名额轻易让出的人,自然是不了解底层百姓的生活不易。”
他手指着不远处正在闲聊打诨的巡逻队员们,继续说道:“巡逻队员虽然不是正式编制的警察,但他们做的都是最辛苦劳累的工作,拿着最低微的工资,也就是这身制服才能震慑一下别人。倘若连这一点小小的优待都没有了,只怕我们上海郊区就会少了巡逻队,多了不少流窜犯和地痞流氓。”
“而且他们来这里吃饭也不是白吃的,他们的存在能让那些地痞恶霸有所忌惮,不敢来此地捣乱。你看那边。”
叶恒宁按照赵铁柱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街对面有几个地痞围着一辆人力车嬉皮笑脸地不让离去,人力车上坐着一位女士,借着霓虹灯光,隐约可见她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珍珠包。
“要是那辆人力车能再往前几步跑到我们这边,那些地痞就不敢如此放肆了。所以老板虽然抱怨,但手脚可不慢,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好管的呢。”
叶恒宁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暗自琢磨,这辈子还没人把他归入不谙世事一类。正想着如何与赵铁柱理论法治与规则的重要性,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高昂尖锐的女性尖叫。
“都给我让开,你们谁过来,我就划花谁的脸!”这声音刺耳且熟悉。
叶恒宁猛地站了起来,心里暗叫一声糟糕——那个声音,是他妹妹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