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奎看着神情亢奋的众人,原本想劝阻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崔文奎想说周楚一向善于利用这些造反事件,像之前的倭寇和那四五千私兵,都被周楚顺势借用了。
但崔文奎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之前的事,然在如果贸然说周楚如何如何,会被这些人怀疑其用心和立场,所以崔文奎不能多说,说多错多。
更何况这些人难道就真的认为造反能成功吗?就像之前宁王谋反,他们这些人也是鼎力支持,但从未有人真的认为宁王能成功。
所谓的谋反,不过是他们攫取利益的一种方式罢了,这个谋反的人可以是宁王,也可以是张鹤龄两兄弟,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不是他们的人就可以。
这一点崔文奎看得清楚,这些老狐狸更看的清楚,甚至不用崔文奎提醒,一旦有开战的趋势,这些人首先就会将大半的家产和人转移,自然不会等着周楚趁火打劫。
他们这种人,从来都是狡兔三窟的,这一点,很多人在朝中为官的时候,便深谙此道。
崔文奎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才选择了闭嘴。
他很清楚,鼓动张家两兄弟造反,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们江南士绅集团的权势将会再上一步,在整个大明只手遮天,赌输了,无非是损失一小半家产和人。
对于这些人而言,别说是这点赌注了,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哪怕有可能让家族覆灭,他们也是敢干的。
只要利益够多,这些人的眼睛一红,也就想不了这么多了。
很快,周楚就从楚辉祖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得知这些人想让张家兄弟造反的时候,周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
即便他们不这么做,周楚也有这种打算,因为周楚想要快速整合整个江南,就需要这么一把大火。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周楚留着张太后,那时候怕两兄弟被这些人蛊惑的造反,因为那时候无论是皇帝还是周楚手中都没有兵权。
再加上当时人在京城,对江南的掌控力可以说几乎为零。
但现在不同了,周楚手中兵权在握,整个江南的局势可以说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无论发生什么,周楚都有信心收场。
很多时候,同一件事,在不同局势下,往往会造成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结果。
就像是同一个人,他的性格在他年轻的时候能成就他,他便认为自己的这个性格是自己成功的根本原因,于是便一直信奉自己的处事原则,还逢人就自夸。
但他不知道,他的这种性格,只是在当时的某个特定时期,特定环境,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过了一二十年,周围的环境和一切都变了,他如果还按照自己的这种处事原则去做事,往往起到的是反效果。
很多人都不懂的辩证思考,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同一个人和同一件事,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了一个人。
在京城的时候,周楚不想让江南发生叛乱,但现在不同,周楚知道江南商会这些人的想法之后,恨不得给他们加把火。
“这样,你告诉他,不是每家都要出人吗?我们也出人,到时候让他安插一百多人到张家兄弟造反的队伍之中。”
周楚看着负责和楚辉祖接头的暗桩说道。
接头这种事,自然不能周楚自己来干,太多人盯着周楚了,倘若周楚去接头,恐怕早就暴露了。
“对了,把初六调过去,让他看着安排,张鹤龄不是喜欢赌吗?”
周楚冷笑道。
安排完这些,周楚写了一封密奏,皇宫之中的张太后,也该动一动了。
京城,皇宫之中,嘉靖这些天就看着江南来的奏折高兴了。
最近半个月,江南弹劾周楚的奏折如同不要钱一般,在内阁都快堆积如山了,杨一清和杨慎等人经过筛选之后,将其中一些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呈给了嘉靖,其他大多数内容基本相同的,也就直接作废了。
这些天朱厚熜看着江南的这些弹劾周楚的奏折,在御书房嘎嘎乐,这些人将周楚说的越是妖魔化,越是言辞犀利,朱厚熜越是高兴,因为他清楚,越是这样,说明江南这些人越着急。
这便是朱厚熜想看到的局面。
至于办周楚?开什么玩笑?没看现在一车车的财物往京城拉吗?整个大明,一千个官员加起来在朱厚熜心中都比不上一个周衡器的分量重。
像这种一个人几乎把所有事都办了的臣子,纵观整个有明一朝,哪个皇帝有过?也就自己了吧?
每每想到这里,朱厚熜都极为得意。
在他看来,周衡器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永远知道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懂进退,有分寸,很多事甚至不需要自己去考虑,周衡器就为自己考虑到了,而且所言所行,从不逾矩。
比如当初周衡器提出要几个太监帮他养马的时候,朱厚熜就极为高兴,太监是什么人?那不都是皇帝的人吗?周衡器此举无疑是在主动将皇帝的眼线放在自己身边。
后来周楚前往苏州府,准备练兵,特意去德清公主那里要了林鹿林廌两兄弟,这一点朱厚熜也清楚,为此还特意嘱咐了自己的姑姑,但凡周衡器的要求,无有不允。
这等臣子,让朱厚熜想起了唐朝的郭子仪,但在朱厚熜看来,周衡器远远强于郭子仪。
“陛下,周大人的密奏。”
黄锦一路小跑来到御书房道。
“快!快!朕要看看衡器说了些什么。”
嘉靖满脸兴奋道。
从黄锦手中接过密奏,嘉靖急忙打开,看到密奏的内容,脸色一变。
“这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说完这话,嘉靖继续看密奏,很快脸色转喜。
“不愧是衡器,妙啊,此计甚妙。”
看到精彩处,嘉靖恨不得拍两下书案。
“黄锦,你去将宁寿宫贴身伺候太后的几个婢女叫过来,朕有话交代他们。”
“是,陛下。”
黄锦听到这话,再看嘉靖那藏都藏不住的喜色,心中猜想应该是周大人要有大动作了,想到这里,黄锦不敢怠慢,脚下加快了脚步。
两日后,宫中传出消息,昭圣慈寿太后张氏突然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不慎落入荷花池之中,染了风寒。
陛下得到消息之后勃然大怒,将宁寿宫伺候的宫女痛斥了一顿,随后便安排了太医院新任职的御医前往宁寿宫为太后治病。
没人知道,为何太后会在三四月份的天气去赏花,京城三四月份的天气最不稳定,冷的时候冷死,偶尔也会很暖和。
现在这个月份,御花园的花应该还没开吧?很多人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
张太后本身岁数就不小了,再加上太医不小心开错了药,太后是寒症,应该开热性的药,太医偏偏开的是寒性的药,如此一来,太后的病情更是雪上加霜,坚持了半个月的时间,昭圣慈寿太后张氏薨了。
此消息一出,朝野震动,百官无比伤心。
江南那些豪绅们得到这个消息,纷纷大喜过望。
“真是天助我也。”
这些豪绅纷纷涌入张鹤龄在苏州府的家中。
“昌国公节哀啊,太后被皇帝迫害而死,昌国公不如反了吧。”
原本正在府上和新纳的小妾玩耍的张鹤龄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