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飘下白花般的雪,比前几日小,覆盖至原先积雪上,四周便是一片皑皑。
行至泥泞的路,呼出雾气似乎也要随风凝结。行人甚少,更是令金红色斗篷下娇小女子显得瞩目。
“这女人是不怕死么?”隐约间的私语并未引起纭星的注意,更不会意识到他们是在说自己。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埋怨的,自然是北拓跋的寒冷。
孤身出张府,就意味着与危险相遇的可能,此时的自己却是无惧。前往衣铺。这是心中深处的呼唤,足以揪住跳动的心。为何会如此在意那家不起眼的衣铺?不得而知。
至衣铺门口,绣鞋已是沾湿,由底部往上延伸着。门口比纭星高出一个头的伙计正要将店门锁上,被纭星拦下来。
“这么早便要打烊了么?”
“是的,小姑娘。”瘦高的伙计打量着纭星,只觉得面前女子有些面熟,却仍旧将门锁上,与她闲聊了几句。“姑娘若是要做衣裳,那就真的对不住,还请改日再来。”、
纭星不语,抬头望向匾上“绣壹”二字,心中咯噔,随后话语脱口而出。
“是绣壹坊出了什么事么?”伙计神色微变,随即有些警惕,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一步,左手则置于身后,整人都紧紧绷着。“你怎么知道绣壹坊。”伙计声音轻若蚊蝇,目光却是灼灼。“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纭星露出茫然,却是不解,随后觉得伙计问的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不是上面写着的么。”
伙计一愣,侧身抬头,注意到头顶匾额。方才或许是自己多疑了。伙计双眼提溜地转着,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朝纭星说道:“是这样,掌柜家中有事,便令我早日将店铺关上。”
“这样啊……”纭星点头,未待她再向伙计询问,伙计已挥手离开。无疑伙计是在撒谎,只不过纭星不知伙计为何要撒谎。抬头望向店铺的匾额,只得回府。
此次出行,并未发生什么意外。纭星松了口气,一阵白雾数息间消散。鞋底传来的湿冷似要钻入脚中,双手在寒风之中则稍稍有些僵硬。回至张府,也不知张爷会如何责怪自己。纭星无奈笑笑,将斗篷裹紧,顶风而行。
风雪飒飒,虽未环顾四周,一丝警觉却是油然而生,似有不少双眼正盯着自己。当纭星停下脚步,转身,迎面而来的不过是风雪。凛然间,不由加快脚步。
相比知觉与直觉,她更愿相信后者。联想起初至大都的夜晚,自己或许在出张府便早被人盯上。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才没有朝自己动手。当然这只是纭星的猜测,没准下一刻潜伏在街市中之人便冲出,凶神恶煞地朝纭星砍去。
为防万一,快些回到府才行。
小小的身子微微躬着,停至原地深呼吸,随后提起不合身的衣裳与斗篷,拔腿就跑,丝毫不顾踏下时雪水会溅到衣裤。金红而小巧的身影快到留下残影,令风雪之中众人凌乱。
“刚才发生了什么?”众人简直不敢相信双眼。正要找机会下手,却不曾料到会遇到这般情况。手中紧攥着的纸被揉成团,弃于雪水之上。
“队长,这……”“还愣着干社么,继续追!”手下数人低头,白色长袍随风猎猎作响,宛若屋顶处数面正飘扬的旗子。
“是!”距从此次“养蛊”中胜出,还有很长的路。碍于规则,大都之中“资源”甚少,多杀一个便是一个。
呼哧,呼哧。北风灌入喉中,更是令气息紊乱。
张府府门仍旧如往常一般紧闭,唯有急匆匆地扣响铜环,府内仆人过上许久方会将门打开。哐,哐,哐。未等纭星敲响地四下,门却是开了。
今日的仆人倒是利索。此念头还未消散,门缝中出现瘦长而又熟悉的脸令纭星想要将大门关上。“怎么是你?”磕磕绊绊的声音从嘴中跳出。
“呦,还知道回来么。”瘦猴嫌弃地打量一番,随后不顾纭星反抗便拉入门内。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纭星将手抽出,无意间却感受到瘦猴隐藏着的担忧。瘦高的身躯停下脚步,脸上挂上戏谑的神情。“还以为丫头你今日会在被抓起来呢。”
“你。”一开始的感觉欺骗了自己,这家伙分明是希望自己有去无归。“我出了事,张爷绝不会轻饶了你,你可是我的跟班。”
“我何时成为你的跟班了?”瘦猴摊手,耸耸肩,“师父不过是让我尽量保着你,若是你执意外出受死,我也没必要跟你共赴黄泉。”
“哼哼哼,再,见!”纭星皮笑肉不笑后,顾自己步入后院。误以为因瘦猴关心自己而产生一丝歉意瞬间全无,只想回房赶紧将鞋裤换掉。从前院至后院的路上仆人见纭星走来,皆是行礼。
“小姐好。”无论是声音还是行礼的动作,都是整齐划一,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目光从一人看向另一人,眉目之间,不论男女皆有肃杀之气。
“起来吧。”声音很轻,显然是被方才自己的发现给吓的,脚步不由得又加快。
厢房门微微开着,并未关严实,顾翠嶶未在房中。怀着略微的疑惑推进房中,不由得被茶盏碎片所吸引,于桌旁蹲下,茶盏碎片上的热茶仍旧微微冒着热气。
与其相处这些天,脾性自觉知晓一二,顾翠嶶断然不会无故摔碎茶盏。若说有人进房劫持了顾翠嶶,纭星绝不会相信,便是如此,心中疑惑且不安。或许是多虑了,失手打翻也说不定……
思索间,推门的吱呀声令其回头,来者便是顾翠嶶。“纭星,回来了?”声音不慌不忙,却是显得几分怪异,“一时手滑,我刚拿来笤帚。”说罢双手持笤帚走来。
纭星起身,立于一旁,默默看着顾翠嶶将茶盏碎片清理干净。
“我还以为你……”顾翠嶶未等她说完,便笑道:“我会有什么事,倒是你,又将鞋子弄湿,赶紧去换一双。”纭星点头,低头看着湿漉漉的鞋子,确实不舒服。
起身入内房,也未再多问茶盏之事,多半是失手打碎的了。不多时,冻到微红的双手将湿透的绣鞋脱去,脚丫冷得全身直打颤,只得躲入被褥之中。
“好冷,好冷……”
小声哆嗦着,在被褥内不断搓着手,未有多少成效,依旧觉得冷。收拾好茶盏碎片,顾翠嶶也走入内房。“早就与你说,莫要出门,你偏不听。”
纭星哼哼着,并未反驳,非是不想,而是冻到不想张口言语。
“怎么样,掌柜怎么说?”见纭星不言,顾翠嶶坐于床边,问道。
“没见到人,伙计说打烊了。”“这天还没黑,便不做生意了?”“谁知道那老头怎么想。”纭星没好气道,“得了墨言交给他的石头,便无心打理店中事物了呗。”
顾翠嶶片刻未言,知道纭星是心有不甘。
“也不用太过着急,那布料掌柜既说给了你,制成衣裳只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