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篱眉眼犀利下来,“你为何要逃?看你对他情根深种,伤了他,你能坐视不理,不想着救治?”
谷氏抽噎道,“民妇当然想救,民妇也不想摊上人命官司啊……可夫君生气,不让我靠近,我就想去医馆找郎中……可我一出门,也不知怎么地,脑袋晕沉沉,紧张得什么都忘了,再后来就发现自己坐河堤上,就想见大人……”
姜篱回忆钟家周边情况,河堤横穿整个百花巷,距离民房三十米外,还得下一个防洪堤,若她当时坐在下方,除了靠近河边之人,路人在高处,人来人往也不太会注意到谷氏。
“这段时间有无人见着你,唤你名字,与你说话?”
“民妇不知,或许有,可民妇听不见……”
也不排除谷氏心慌意乱,那种紧张情况下,人会自动产生隔绝外界干扰的可能性。
姜篱想了想,将问题转回案发现场,“你与钟锻工起争执的过程中,那姓王的妇人在做甚?你离开时,她还在你家中吗?”
谷氏怔怔摇头,“民妇不知道……”
姜篱现在没了心疼,只有愤怒,“你必须知道,她当时人在何处?”
谷氏被惊堂木的响声震得一颤,抬头望着高坐之上的县令大人,她冷酷的眼神,冰霜般的目光,令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她跑了,她早跑了,在民妇与夫君争吵那会,她捡起衣裳就跑了……”
“跑了?”姜篱迟疑了一瞬。
就是说那个时间,只有这夫妻二人在对峙,谷氏伤人是事实,钟锻工已死,死无对证,无人给谷氏做时间证人,她弑夫一事已成定性。
可是钟锻工的死亡时间存疑,若按照于晨然的说法,谷氏弑夫应该是凌晨时间……
可这就更不对了,现场是有第三者的,那人可以证明是清早看到的谷氏吧!
至于这个‘吧’要不要去掉,就要等审过王氏再说了。
正想着,衙役来报,铁匠铺王氏和小学徒带到。
姜篱立刻提审了他二人,问小学徒的是关于他师娘与钟锻工之间有私情,是否确有其事?
此事得到证实,这二人非名义上的夫妻,却已是同出同进,同吃同睡,资产共用了。
堂外听审的百姓一片嘘声,臭不要脸!
“王氏,如今你卷入谷氏弑夫一案中,从昨夜到今晨,你都在做什么?谷氏交代,在她与钟锻工争执时,你就在现场,当时情况如何,你如实说来。”
王氏惶惶点头,想起钟锻工,神色哀伤,“大人,昨日入夜之后,钟锻工说谷氏滞留娘家回不来了,就将民妇带回他家,我二人吃了些酒菜就休息了,直到今晨谷氏突然冲入房中,见我二人睡在床上,她便发疯了,朝我们扔茶杯枕头,钟锻工护着民妇,跟她争吵起来,民妇便趁着那空档赶紧跑了,他二人之后发生了什么,民妇是真不知情也没看见,若知晓钟锻工被伤得那么重,当时怎么着也会阻挠一下的。”
说到这,王氏面色变得阴沉起来,指着谷氏咒骂道,“大人,这疯妇弑夫,大人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啊!”
姜篱一拍惊堂木,“本官在此,由不得你来给她定罪。”
王氏知道失言,生无可恋地垂下脑袋。
看这两个妇人倒是都对钟渣男一往情深,真是……
姜篱赶紧将心底那团无名火撇除,审案时候不能夹杂太多个人主观。
“你从钟家回到铁匠铺是何时?”
“辰时六刻。”
曹德恒上前报,“大人,从钟家到铁匠铺,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只需一刻钟。”
姜篱点点头,将这些信息都记录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一刻钟,那么王氏离开钟家时该是辰时五刻之前,她立刻提问了邻居证人,得到的回复,有人看见谷氏辰时一刻出现在巷口,二人聊起昨日城内,也就是衙门口贴出的捐款榜文,因谷氏昨日回娘家并未第一时间知晓,听闻消息后,她就去凑了热闹。
当谷氏再次回到巷口也有人能证明,那时是辰时三刻。
钟家不大,前院后屋的一进屋舍,排除她回家之后做些琐事,半个小时,从进到卧室看见钟锻工到发生冲突,从口角上升到械斗这个过程,一切合理。
堂外百姓窃窃私语,都在热议姜大人为何迟迟不拍板!
“我看这个姜大人不太行啊,她不会还想在证据确凿当前给杀人凶手脱罪吧?”
旁边人嘿嘿一笑,“我若是女子就好了,以后犯了事,我就紧紧抱着姜大人大腿,她肯定救我。”
“胡说什么呢,大人问清楚来龙去脉不是很正常吗?” 有明事人呛声。
一旁立刻有人跳脚,“这有什么好问的,明摆着就是谋杀亲夫,她想推给谁?那王氏吗?王氏也是女子,我看大人这会救谁?!”
\"好!说得好!\"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呵笑声。
回头看去,原是县丞大人到来,人群就自动让出一条道。
潘达傲慢抬头,遥望公堂之上那道削瘦的身影,眼下露出几分鄙夷,随即,迈开方步快速来到公堂上。
刘和与于晨然起身给他行礼,他颔首回礼,视线瞟向稳坐高座上的女子,笑意沉沉作揖,“下官拜见姜大人。”
姜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起身客气道,“潘大人多礼了,不知潘大人现在上堂来是为何事啊?”
“听说城里闹出人命官司,下官自然得来陪审,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大人身边没个商量的人,大人坐吧,下官在旁听着就行。”潘达笑着说罢,就往小厮搬到台阶下的一张太师椅上一靠,整弄袍裾,官威十足。
姜篱脸上没什么神情变化,猜潘达妨碍她办公事小,真正是想来打听昨夜刺客一事的,总之来者不善,小心应对就是了。
她坐了下来,一拍惊堂木,却听潘达突然道,“姜大人,方才下官旁听了整个过程,依照本官多年协助县令断案的经验来看,这谷氏犯下杀人罪是毋庸置疑的,大人不必再审了!”
姜篱一挑眉,“为何?”
潘达呵笑一声,“姜大人还是太年轻了,不知人心险恶啊!就没有注意到,这罪妇说她出门找医馆,最后却坐在河堤上是为什么?下官以为,这就是她找到的脱身借口,她故意拖延时间,让钟锻工活活熬到大量失血而死才来自首,这种情况,大人还想着偏袒,判她过失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