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铺前闹哄哄的一堆人围着。
    苏小满想到早上见王大嘴时那种怪异的感觉，有些担心他们两口子是不是惹上了什么坏人了。
    想找王氏问问情况，却没看到人影。
    没法，她只好仗着自己个子小，人又瘦，硬生生往人堆里挤。
    “让让，让让让让。”
    猪肉铺看着挺正常，没被砸，就只是挂猪肉的架子前站着两高一矮三个男人。
    郭老大怒目圆睁，和三个男子对视僵持着。
    他身后的王大嘴，眼眶红红的，一脸怒气，应该是刚哭过。
    “大哥，我们可都是你的亲兄弟。你不能为了她这样的娘们不管我们。”郭老二笑着，眼神却在王大嘴胸上流连。
    郭老二身边的男子是郭老大的三弟，郭老三。
    他见二哥开了口，赶紧附和，“就是。她赚钱比咱们容易得多，借点我们点钱花能怎么的？”语气中透着不尊重。
    三人中，唯有郭老大的小弟郭老六全程盯着自己的脚面，不说话。
    郭老三撞撞他，“老六，你说句话。二哥领着咱来发财，你好歹帮衬下。不然分钱的时候可没你的份儿。”
    郭老三是贴着郭老六耳朵说的，声音很轻，旁人听不到。
    郭老六垂着头，“三哥，咱们这样，不好吧。”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郭老二蓦然瞪了老六一眼。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又没分家，大哥挣的就是咱家的，给咱们理所应当。”
    “你放屁。”王大嘴爆了粗口。
    “是没分家，可全家就你大哥一人挣钱，你们怎么不去挣？这叫哪门子的理所应当？”
    “臭婊子，男人说话的时候，你个女人插什么嘴？”郭老二指着王大嘴骂。
    “老二！”郭老大沉声呵斥，“上次给你那半吊钱呢？不是说让你以后别再来了？”
    “大哥，那点儿够干什么啊。”郭老二不屑地撇撇嘴。
    “够干什么？那半吊钱够你大哥和我小半年的吃喝了。这才几天，你就花完了？”王大嘴忍不住呛声。
    那可是半两银子啊。
    婆家那边每月他们都有上交银钱，足够他们一家几口吃喝，根本没什么大开销。
    郭老二几天就花完半两银子，他到底拿去干了什么？
    他们是不是以为自己两口子的钱都是大风刮的。
    “你闭嘴。臭婊子，有你什么事？”郭老三指着王大嘴，语气嚣张，恶霸范十足。
    郭老二则笑着说，“大哥，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调教女人，弟弟们可以代……”
    劳字还没出口，郭老大把手里剁肉的刀“duang”一下扎进案板上，吓得郭老二兄弟三人连连后退。
    郭老二面露惧色，却逞强着小声说，“不爱听我就不说呗。舞什么刀啊。”
    郭老三也是一脸菜色，不敢再出头，只捅捅郭老二，“二哥，钱，钱。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郭老二立马往前上了半步，“大哥，是娘让我们来拿钱的。你，你，你要是不给，我就，我就……”
    “芳芳。”郭老大气焰立马消了下去，拉拉王大嘴的手，“给他们吧。”
    老二那意思，这钱是他娘让他们来要的。
    他和芳芳虽成了亲，可终究爹娘不情愿，不肯认这个儿媳妇。
    若是不给钱，那他娘对芳芳岂不是更不待见，日后想要缓和两人关系怕会更难。
    权当花钱消灾。
    王大嘴不肯，“不能给。上次拿走半吊，这次张嘴就是三两。三两啊，咱们有吗？”
    郭老大劝不动王大嘴，就自己进了屋。
    等他再出来时，扔给郭老二一个荷包。
    郭老二接住荷包，直接倒出里面的银子检查，不多不少，正好三两银子。
    郭老三顿时把头凑过去，两眼变成金子状，嘴巴都张开了缝。
    一直在边上凑数的老六也忍不住多瞟了好几眼银子。
    王大嘴疯了一般冲过去想把钱抢回来，却郭老大从背后一把抱住。
    “那是我的钱。还给我。”
    郭老二将银子一收，得意地扬扬眉，“切，什么你的钱。连你都是我大哥的，哪来你的钱。”
    郭老大牙咬得咯咯响，“快滚！”他快要抱不住了。
    于是郭老二、老三和老六三人这时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猪肉铺。
    王大嘴挣扎得厉害，四肢在空中扑腾，嘴里哭喊着，“郭老大，那是我的钱，你凭什么给他们？”
    “芳芳，我赚钱还你。”
    可郭老大的安慰并没有真的安抚住王大嘴。
    她哭得更加凶了，却渐渐停止了挣扎。
    直到那三人走远，郭老大才放开了她，任由她瘫坐在地上。
    郭老大对着围观的人告罪，“对不住各位，家中有事，要买猪肉的晚些时候再来。”
    围着人陆续离开，只剩下苏小满。
    她有些不知所措。
    苏小满不知道该上前去安慰，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般先离开一会儿。
    若是换作是她，这么狼狈的时候，定是不想被相熟的人知道的。
    可看到无声落泪的王大嘴那双空洞的眼时，她又觉得不安。
    那三个兄弟着实可恶，可最让王姐伤心的，怕是郭老大这次没帮她，反而帮他弟弟们拿了她的钱。
    郭老大弯腰欲扯王大嘴起来。
    王大嘴抬起头，依旧重复那句话，“那是我的钱。”声音悠悠的。
    郭老大嗯了一声，“我会补给你的。”
    王大嘴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来。
    他家这几个兄弟隔三差五来要一回钱，一次比一次多，上次是半两，这次是三两。
    下次呢？
    下次郭老二他们万一要的更多，是不是又要像今天这样，不管她愿不愿意，拿她的钱给他们？
    她赎身后仅剩的那点银子，又够他给他弟弟们几次？
    王大嘴抬起袖子擦掉眼泪。
    “等我的钱也没了，你该如何打发他们？”
    郭老大没想过还有下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人沉默半天。
    郭老大说，“晚上我回去一趟，跟娘他们说清楚。”
    王大嘴面无表情，“好。”
    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苏小满默默叹息一声，更加担心王姐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担心王姐此时的平静，源自对郭老大的心死，甚至可能是对生活的心死。
    郭老大见苏小满走过来，和王大嘴咕哝了句什么，就走开了。
    王大嘴努力扯出笑来。
    “小满妹子，你回来了。”发红的眼眶和有些哑的声音出卖她彻底。
    “姐。”
    苏小满上前拉住王大嘴，希望能给她带去一些力量。
    许是感受到了苏小满的力量，王大嘴眼泪瞬间想要再次涌出眼眶，极不自然地快速低下头。
    见王大嘴要哭，苏小满准备赶紧说点什么转移对方注意力。
    “笋，嗯，笋卖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