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挂上枝头时，陆达安才踏进林山村。
    他没有回陆家，而是闪身跳进了陈婆子家院中。
    陈家有一个屋子亮着昏黄的灯光，窗户上还有一个娇小的身影。
    低低的说话声透过缝隙钻进院中，又跑进陆达安耳中。
    “阿婆，你什么时候给我准备的生辰礼物？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生辰礼物呢。”
    小丫头今日生辰吗？
    似乎她挺喜欢收礼物啊。
    陆达安没继续听，悄悄翻墙回了家。
    陆父陆母都没睡，点着油灯静静等着。
    床上的小石头闭着双眼，睡得香甜。
    这段时间吃了调理的药，他之前因为中毒苍白难看的脸色已消失不见，双颊恢复了嫩粉色。
    陆达安轻推开屋门。
    “爹，娘。”
    “安儿，吃饭没啊？”陆母第一时间站起来，“那个，饭，饭在锅里热着，娘去给你端来。”
    “嗯，好。”
    陆父则面有忧色，“镇上怎么样？”
    “哎，不太好。”
    “确定了？真的有时疫？”
    陆达安点头。
    “爹，最近你们能不出门就别出门。家里有什么需要的，我去买就行。”
    “好。”陆父缓缓点头，“安儿，要不咱们……”
    “爹，如果只能在逃跑和面对中选，我会选择面对，像前几年那样。”
    陆达安十五岁那年离开林山村，是表哥赵苻生被人暗算染上了疫病，他受姑姑所托，去假扮表哥。
    表哥当年差点就没能救过来。
    这一次，表哥前脚刚走，后脚宁远镇就有时疫爆发的迹象。
    荆州府又是表哥的封地，宁远镇时疫爆发，可能蔓延到整个江华县，然后是整个荆州府。
    这其中人为算计，可谓明显。
    他不能逃。
    “当啷。”筷子掉落的声音。
    接着，陆母一脸惊慌，无措，手里端着一碗热饭，慢慢挪进屋来。
    “安儿？”她嘴唇都有点颤抖，“能……”不管外面的事吗？
    刚说出一个字，她便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陆达安不可能不管。
    安儿陪在她和泰哥身边这些年，已经十分难得。
    陆母把碗放在陆达安面前，迅速背过身将不听话的眼泪擦掉，“娘去再给你拿双筷子。”
    “好。”陆达安故意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陆母刚出门后，陆达安才说，
    “我已经把这里的事情传信给了表哥，让他早做准备。爹，你照顾好我娘他们，还有你自己就好。”
    “嗯，知道了。”陆父觉得有些闷。
    起身想要找酒，却发现家中酒壶全是空的。
    颓然坐下，默默不语。
    去了许久的陆母，终于拿着筷子重新进了屋。
    即便灯火昏黄，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和一开口就浓重的鼻音，都暴露了她哭过。
    陆达安终是忍不住，起身抱了抱陆母。
    “娘别担心。儿子我，有保命法宝。噔噔噔噔。”
    他从怀里把口罩和香包掏出来，笑着抖了抖。
    陆达安不想让陆母一直焦虑那些还没发生的事，上次小石头中毒受的刺激，才刚刚调理好些。
    陆母扯出些苦笑。
    陆达安无奈，顿时转了话题。
    “娘，你有没有什么好看的首饰或者头花啥的，小东西？”
    上一瞬还沉浸在伤感里，这一刻，陆母就被自己儿子问懵了。
    “有啊。你要做什么？”
    “送人。”陆达安语速奇快，表情有些不自然，“哎呀，你别问了。赶紧给我找一件好看的，我有用。”
    陆母怀疑自己听错了。
    貌似，自己那些首饰只能送给女子吧？
    难道自家这棵铁树，终于想开花了？
    “好好好，我去拿。”
    陆母立马笑着去翻箱笼。
    她的首饰盒都在箱笼底下放着，主要是乡下带不了那些。
    陆父抬眼看了看陆达安，又看了眼，又又看了眼。
    到看第四眼时，彻底给陆达安看毛了。
    “爹，你，你，你要干啥？”
    “哪家姑娘？”
    “还能是哪家，就那个小丫头呗。”
    陆父豁地起身，“啥？还真是那个小姑娘啊。不行，人家才多大，你看看你都多大了？”
    “为啥不行？我也没大她多少好不好。才五六岁。”
    陆达安没发现，自己已经掉进了他爹挖的坑里。
    陆父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慢慢坐下来。
    “哦。”他故意尾音拖得很长，“原来，你喜欢人家啊。”
    陆达安瞪大双眼，慌忙摇头，“没，我没有。我就是想送她一件生辰礼物，今天她生辰。”
    陆父又哦了一声，眼神却尽是戏谑，似是在说，“老子半点不信。”
    “安儿，这只镯子和木簪，娘觉得都好。要不你选一个？”
    “镯子吧。那木簪一看就不值钱。”
    “哦。”陆母学着陆父，故意尾音拖长。
    “娘，你干嘛？”
    “嘿嘿，没事。这镯子还是你姑姑当年给的我。现在给你吧。”
    只是，她怎么觉得小满好像并没相中自己儿子啊。
    陆母仔细看了看陆达安。
    长得也不差啊，怎么连个小丫头都勾不住？
    陆达安被陆父陆母连番揶揄打趣，拿起镯子就跑了出去，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等他悄无声息翻进陈家院子时，屋里已然没了光亮。
    他走到苏小满的屋门外，轻敲了几下。
    “谁？”
    “我，陆达安。”
    “陆大哥？你等一下。”
    苏小满记得，上次陆达安这么晚过来敲门，是为了她定亲的事。
    今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苏小满迅速起身，摸黑将衣服重新穿好，打开了门。
    压低声音，“陆大哥，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生辰快乐。”
    陆达安站在门口，没有往进屋去的意思。
    他从袖中拿出那只从陆母那儿要来的镯子，递了过去。
    “这是生辰礼物。”
    这么晚，就为了给自己送礼物？
    苏小满十分意外。
    想着陆达安给的镯子估计也就是镇上小摊位上卖的那种廉价镯子，便收了下来。
    她笑着道谢，“谢谢陆大哥。”
    “不戴上试试吗？”
    “啊？行。”
    苏小满听话地把镯子套在了手腕上。
    陆达安点头，“好看。就是你太瘦了，衬得镯子大了一圈。”
    苏小满暗暗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可真会说话，咋不说你买大了呢？
    “陆大哥，还有别的事吗？”
    她适时打了个哈欠，想提醒陆达安该离开了，她要睡觉。
    “确实还有点事想问你。”
    苏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