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朝堂之上,汵弼州与苏淮吵得不可开交,汵弼州言说苏淮在之前的粮草购置一事中吃了回扣,贪墨饷银近万两。此事苏淮自然不依,两人于陛下面前对峙许久,也未分出个所以然。
此时,荣伺陛下已被二人的吵闹搅的头痛不已,遂一脸焦躁说道:“此一事,便交由御史中丞赵碣勘察一番吧,事情未查清之前,苏淮先于家中禁足。”
“是。”赵碣出列应道。
早朝即毕,苏淮颓然出了昭乾殿,有些孤寂地行走在朝乾殿前方的大路上。
满月宴一事后,汵家便把他当做了假想敌,汵弼州更是一心一意想置他于死地。荣伺亲政许久,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汵、徐两家联手,暗中吞没了大笔赈灾库银。此一事,陛下亦有耳闻,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此刻之苏家,若非女儿为陛下诞下皇子,只怕也已如浪里孤舟,风雨飘摇了。
“苏大人,苏大人…”苏淮正思索着,突听旁边有人唤他。
他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番,赫然发现是自己女儿的贴身侍女碧云。
苏淮左右端看了一番,见没人注意,便起身行至宫墙角落,碧云身侧。
“碧云,何事?”苏淮一脸疑问。
“老爷,娘娘邀您于芙蓉殿一叙。”
“此刻?”
“是。”
“带路。”
二人行至芙蓉殿内厅。
“父亲可还好,我刚听说陛下命您禁足在家,此为何故?”
“哎,之前狄戎边境粮草匮乏一事,朝廷拨款五万两,用于粮草购置,为父选了几个品质不错的粮商,之后便有人说为父贪墨,此事我亦感觉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父亲息怒,陛下近日,接连前往凤仪殿,我只恐皇后诞下皇儿,我与智儿以后无法安生度日。”
“女儿所虑,亦为为父所忧。自你被选为太子侧妃,为父便知迟早有这一日。陛下当前之状,较之以前,好了许多,然汵太后坐镇后宫,前朝汵弼州大权独揽,若不依附汵党,只怕迟早有一日会出事。”
“父亲此言何意?”
“满月宴后,汵家与我苏家,已然势同水火。你于宫中行事,诸事务必小心,切不可再意气用事。”
“女儿错了,给父亲惹麻烦了。”苏芩儿此刻从榻前坐起,下得堂来,欠身向父亲叩拜。
“说到错,为父便要骂你一番,之前之事,岂止是惹麻烦,简直是自寻死路。汵家乃何人,汵皇后既不与陛下亲近,你又何故故意滋事?苏家家世清白,万不可逞一时之勇,而败坏了门风。”
“父亲请息怒,女儿知错。但此刻,要如何补救?”
“如何补救?亦为父看,带几样贵重物品去凤仪殿,求得皇后娘娘原谅。汵家势盛,汵皇后却是个轻柔良善之人。或许此举之后,为父在朝堂。也能好过些。”
“爹,女儿明白了,女儿听爹爹的。”
翌日,芙蓉殿。
巳时二刻许,汵月用过早膳,坐在屋内炭火前,一边饮茶,一边烤火。
大雪连下了数日,昨夜刚放晴,今日便出太阳了。
汵月一手抱着暖炉,一手端着茶杯,望着门外厚厚的雪色出神。
“姑娘,我们的银丝炭快用完了,我去内侍庭领一些。”云珂行至汵月身侧,躬身说道。
“去吧。”汵月轻回。
放下茶杯,汵月抱着暖炉,看着云珂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宫门口,手上及身前的炭火逐渐温暖了她那颗冷寂的心。
正当他起身想续杯茶时,她看见一位冠衣华服女子,领着侍女缓步入了凤仪殿宫门。
走近稍许,她才发现是苏妃苏芩儿。
汵月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便看到苏芩儿已疾步至檐下。
“苏芩儿给姐姐请安。”芩儿欠身依礼,向汵月请安。
汵月知晓前日夜里在御花园,苏芩儿故意前来,便是想要破坏她与陛下亲近。苏妃之前神色高傲,此刻确是这般肃穆凝神,不免令人生疑。
“妹妹请起。”
汵月抬手邀苏芩儿起来,转身便邀她入了殿门。
“妹妹有错,还请姐姐原谅。”刚入得殿内,苏芩儿便直身跪地,向汵月认错。
“妹妹这是何意,请先起来。”汵月有些着急。
“姐姐,满月宴一事,前日夜里御花园,妹妹有些不齿之行为。深入反思之后,始觉甚为不妥,对姐姐不起,还请姐姐原谅。姐姐若是拒绝,妹妹便长跪不起。”苏芩儿说着,便给汵月磕起头来。
“芩儿妹妹严重了,姐姐原谅你了。”虽然有些许不情愿,但此刻苏芩儿这般诚恳认错,汵月也不好拒绝。
“姐姐,妹妹之前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此后能安生度日。姐姐大度,还望以后能容下妹妹及智儿。妹妹感激不尽。”
“芩儿此言何意?”
“皇后姐姐,臣妾父在前朝受人排挤,还请汵相庇护。”
听到此,汵月心中终于明了,原来今日苏芩儿过来,是因了其父一事。这不由得让她想起母亲曾说的父亲针对苏淮一事。
“芩儿妹妹,前朝之事,你我后宫之人岂可谈论是非。今日你跪求我原谅你,满月宴之事,御花园之事,之前种种,我便皆当是风过了无痕了。今后你我和平相处,还是好姐妹,起来吧。”
“多谢姐姐大度。这是我宫中的稀罕物,大颗夜明珠,晚上置于寝殿,灯也不用点了。碧云。”
身侧侍女听罢,立刻上前一步,打开手里的锦盒。汵月一看,竟是一颗圆盘大小的夜明珠。
“此为请罪之礼,还请姐姐收下。”
“这不太好吧。”韩月有些犹豫。
“姐姐不收,妹妹当是姐姐依然怪我。”
“好吧,那我这边收下了,你快起来。”
“谢姐姐。”苏芩儿在汵月搀扶下,缓缓起身。
芩儿眼见汵月宫内陈设简朴,方明白了父亲那句皇后乃轻柔良善之人是何解。
“姐姐柔和温善,还请姐姐向汵相大人求求情,救我父一命。”
“妹妹不用难过,姐姐既已原谅你,自然会帮你。”汵月轻笑道。
“这深宫寂寥,你我姐妹,以后能做个常说话的伴儿也是不错。”微顿稍许,汵月继续说道,神色却明显落寞了下来。
“姐姐之意,妹妹懂了,以后芩儿便听姐姐的。”苏芩儿并未言明,只轻说一句,嘴角笑意荡起。
“那就好,来,坐下一起烤火吧。”
“嗯,好。”
……
二人轻谈稍许,直至云珂返回,苏妃方离开。
“娘娘,适才苏妃娘娘过来,可是有事?”云珂踌躇稍许, 方问出了心中疑惑。
“她来道歉,让本宫原谅她之前所为。”
“那您原谅了?”
“嗯。”
“娘娘还是心太软。”
“父亲操劳国事,我不想予他更多负担,又不愿与人争强为难,是故也不想与她计较。”
“那若她再犯呢?”
“她已下重诺,若日后再犯,苏氏一门得遭天谴。”汵月轻说一句,眼里却无任何言辞间狠辣之意。
“好吧。”云珂看出了娘娘心思,便也不再规劝,恰逢内侍庭此刻送炭前来,便兀自出了门引公公将木炭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