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如懿和海兰匆匆来到长春宫,只见婉茵和绿筠已经带领着命妇们按照班序整齐地站好,一切井然有序。嬿婉依旧不见踪影。
金玉妍轻蔑一笑,看着这两位官女子故作镇定端庄的姿态。如懿和海兰虽心怀愤懑,却也只能强忍,朝她行了一礼。可饶是如此,金玉妍也未予理会,只是转过头,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
“幸好一切有苏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打点,才妥妥当当,没什么差池。若换了旁人,定是不成的。”
在场众人纷纷奉承附和着。贤妃不是很适应这样虚情假意又针锋相对的场面,只得尴尬地陪着笑。苏妃则稍显倨傲,突然转过身,问如懿:“听说方才永璜又去看望妹妹了?”
如懿带着一丝不甘,行了一礼,“姐姐不在钟粹宫,永璜到我那儿坐了会儿就走了。”
绿筠似笑非笑:“到底乌拉那拉官女子抚养过永璜,也难怪永璜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哎呀,我也抚养了永璜这么多年,知冷知热地疼着,闹了半天,还是不如你。”
如懿尴尬地笑了笑,掩去眼底的自得。
祭酒礼告一段落,苏妃略过贤妃,起身对众人说:“祭酒礼已过,大家休息片刻吧。本宫让御膳房熬了些八宝甜汤,大家都可以用一些。”说罢,她轻抚鬓边簪着的白花,微笑离开。
贤妃比苏妃高半级,绿筠此举无疑轻视了她,婉茵心中难免有些不悦,倒并没有过分计较。往昔,她与苏妃同栖钟粹宫,后因自己位分晋升,一宫难容二主,遂迁往咸福宫。两人渐生疏离,情分淡薄,亦是常理。
只是,现下她正被金玉妍和海兰的视线刺着,似是憎恨她夺子之仇,婉茵感到不适,想着令妃娘娘什么时候能来啊,有她在场,哪怕只是看着她,自己的心情也会舒畅一些。
如懿和海兰是最晚出殿门的。如懿摸摸膝盖,又扭动了下身子,海兰抱怨道:“膝盖疼死了。”
二人向右侧走着,如懿道:“咱们啊,快去快回,免得落下话把,说咱们对孝贤皇后不敬。”
她属实多虑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两个官女子是否不敬,毕竟她们的地位已经不能再低了。
如懿与海兰挽着手,路过偏殿,忽闻里头有细微的说话声,原来是永璜和他的福晋伊拉里氏。
伊拉里氏正跪在地上为大阿哥按摩腿部,只听永璜不耐道:“轻点儿。”
福晋也不恼,依旧温声软语地劝说:“又不是铁打的人,歇一歇怎么了?您得空,还得往乌拉那拉娘娘那里跑,好歹也得顾着苏娘娘的面子呀。”
永璜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的正妻,讥讽冷笑着:“苏娘娘有自己亲生的儿子,哪怕为我娶亲,也只选了你这样伊拉里氏出身的小姓小族。”
伊拉里氏面露难堪,赧然道:“苏娘娘想着亲上加亲啊。”
“亲上加亲固然好,但说来终究是门第姓氏最重要了。皇额娘崩逝,虽说如今看来苏娘娘确实最有可能继承后位,不过,母亲与皇阿玛当年在潜邸时那般情深似海,若她有朝一日得以昭雪、重获恩宠,也未尝没有机会。苏娘娘若当了皇后,她的儿子就成了嫡子,我还能有指望?母亲她没有子嗣,而我与她之间好歹有抚养之情,哪怕她当不上皇后,只要她多向皇阿玛提着我是长子的事,我争太子之位也多些胜算。”
有片刻静寂,永璜叹:“什么亲情孝义,都是假的!”
如懿本应感到悲伤,然而听到永璜提及自己有望洗清冤屈、成为皇帝的正妻时,竟有些许窃喜。走远了些,她故作伤感,对海兰道:“永璜可是我疼过的孩子。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海兰却说:“我倒觉得这样的大阿哥反而更像一个皇子。或许有一天,永琪也会变成这样,但在这宫中,所有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从来不过就是个笑话。不过是写在死后功德里的溢美之词罢了。”
一阵沉默。海兰以为如懿还沉浸在悲伤中,想给她一些时间,让她自己慢慢理清思绪。却并不知道,她的姐姐此刻正幻想着:
弘历来到翊坤宫狭小阴湿的掖庭,眸中带着悔意,温柔地对她说:“青樱,从前是朕错了,误会你、让你受苦了。做朕的正妻,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