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片草甸,上了山坡的最高处,目之所及是一片碧绿的湖泊,像是在沙漠里突然看见绿洲一般。
湖边有一个巨大的五彩经幡,经幡下修了一座三米高的佛塔,远远看来气势恢宏。
此刻,经幡四周围满了来看热闹的村民。
几名穿着绛红僧袍,手持法器的僧人正围着佛塔念经,似乎是在举行某种祭祀仪式。
一身华丽藏袍的阿布隆忽然看见了穿绿裙子的冷青,眼睛一亮,因旁边还有很多族中长辈在场,只敢挥挥小胖手跟她打招呼。
冷青也朝他挥了挥手,朝着经幡走了过去。
湖泊的更远处,有一大排白色的矮房子,此时很多牧民围在一起,女人们在湖边忙碌,男人们分工合作将羊群从羊圈里赶出来。
冷青问:“他们在干什么?”
阿信:“那边有个牧场,今天是村里一年一次剪羊毛的日子,这个季节剪羊毛羊不会挨冻,正好新长出来的毛还能保护它们过冬。”
冷青问:“那些女人在做什么?”
阿信:“做饭。”
冷青点点头,三人继续朝着佛塔的方向走去。
那几位僧人围着佛塔走了几圈后,又在佛堂前坐了下来,继续诵经。这时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长老看了一眼巴珠,请她上前。
阿布隆也走到佛堂前,用藏语说:“阿爸,我把巴珠给你找回来了,她对你的死非常愧疚,我已经狠狠责备她了。接下来,她要血债血偿!”
很多阿布隆同族长辈都齐声用藏语喊道:“血债血偿!”
冷青本来并不担心的,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下,这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喊着口号,还真有些唬人。
”他们不会真的拿巴珠怎么样吧?”
阿信笑道:“这边已经解放很多年了。”
长老端来一个盘子,走到巴珠面前,盘子里有匕首还有银针,巴珠选了银针,扎了自己的手指一下,手指滴出血来,阿布隆拿一个碗接过。
然后又拿起一个酒瓶,往碗里倒了一杯酒。
冷青问:“这是干什么?”
阿信:“听说阿布隆阿爸喜欢喝高度青稞酒。”
阿布隆举着那碗加了一滴巴珠血液的青稞酒,饶有架势地洒在佛塔前。
阿布隆:“阿爸,喝酒了……喝了酒,你就原谅巴珠吧,佛祖会保佑你的。也放过我吧,不要给我托梦了。”
众人:“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冷青:“……这就是,血债血偿?”
阿信:“嗯。”
冷青:“或许……他们有看过一个电影叫加勒比海盗吗?”
阿信:“……”
冷青看着祭祀仪式,鬼使神差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场车祸,她忽然问:“你那个朋友,为什么出了车祸?”
阿信有些意外,没想到冷青会主动跟他聊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夜。
“酒驾。”
“酒驾?那你当时……”
阿信垂下眼眸,神色黯淡:“我也喝酒了,劝了他,没劝住。”
冷青恍然大悟,她之前从未见过阿信喝酒,她以为是因为他要开车,没想到是因为朋友的过世。
远方湖水波光粼粼,有游客在那边拍照。
阿信将桑杰放下,让他去找巴珠,他见冷青穿得漂亮,主动问:“需要过去湖边,帮你拍照吗?”
之前他都是她的专职摄影师,拍的照片也好看。
细风和畅,冷青客气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她是笑着说谢谢的,可这两个字落入阿信耳中,却格外的刺耳。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没有,只是忽然觉得你很陌生。”
“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喜欢冒险的。世界是你的牡蛎,你习惯以利刃开启。怎么到了我这儿,利刃就收起来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冷青将碎发撩起来:“我只是不喜欢失控的感觉。现在的局面,就有点失控。”
阿信笑了笑:“姜涛出轨,我也没看你失控。我只是跟你表了个白,隐瞒了一些事,你就失控了?何况我不是有意瞒你,我更没有想过伤害你。你为什么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你想拒绝我很简单,你说一句你不喜欢我就可以了。”
“……”冷青捏着裙摆,有些招架不住他这样直白的攻势。
“冷青,回答我。”
“我不喜欢你!行了吧。”
这一回,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四周的风声仿佛静止。
阿信呆愣几秒,讽刺地笑了笑,后退几步,离开了。
此时祭祀结束了,阿布隆和巴珠开心地冲冷青挥手,冷青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
仿佛某种默契一般,阿信脚步顿了顿,回过头去,山坡上已经没有了冷青的身影,他心中针扎一般,迈步离开。
阿布隆远远看到冷青一个人还有些意外,看看四周,没有看到阿信,若有所思,走到冷青跟前来,热情道:“冷小姐,又见面了。”
阿布隆一身华贵藏服,脖子上戴着藏族特殊的夸张首饰,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
“阿布隆大人今天真是……富贵逼人。”
阿布隆摆摆手:“冷小姐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吧,咱们巴林可是好地方,有山有水有牛羊,还有美人光临。我就说今天的天怎么格外的蓝,空气也格外的清新,原来是冷小姐大驾光临。”
冷青一脸“有被油到”,仍旧是耸耸肩:“阿布隆大人谬赞了。”
巴珠在一旁看着二人玩笑,她没看见阿信,问道:“阿信老师呢?”
冷青指指山坡后面:“他往那边去了。”
阿布隆忽然想起什么:“冷小姐,你等等啊。”
说罢,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对一位随从说了句什么,那名随从跑到不远处的牧场,很快抱着一头小羔羊回来了,递给阿布隆。
阿布隆将小羔羊抱给冷青。
是一只雪白绒绒的小羊,看个头和眼神,还是个小婴儿,长得很乖,看着就让人想摸一摸。
“牧场上个月产的小羔羊,我一猜你们女生就喜欢。特意让人抱过来给你看看。可爱吧?”
冷青开心地接过来抱在怀里,跟抱着一个婴儿一般小心细致。
因为刚出生没多久,毛色粉白粉白的,鼻子也是粉嫩嫩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眼神纯真,看得人心都化了。
冷青摸了摸小羊的头:“它好可爱啊,好乖,它有名字吗?”
阿布隆显然被问住了,他问随从:“有名字吗?”
随从摇摇头:“谁给牲口取名字啊?”
阿布隆从善如流,马上说:“这只羊既然能得冷小姐喜欢,那就是它的福气,这么有福气的小羊,怎么能没有名字呢?冷小姐,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冷青:“我?”
阿布隆点点头:“你来,你是它的福星。”
冷青:“……”
福星?可她最喜欢的就是烤羊肉串啊。
让她给小羊取名,怎么感觉像是鳄鱼的眼泪啊。
太罪恶了。
阿布隆还一脸真诚地等待着冷青的取名。
冷青眨眨眼:“就叫它……青鸟。”
阿布隆愣了愣:“青鸟?好名字!好名字!”
冷青眨眨眼,当然好了,又不是她取的。古籍有云:羊一名胡髯郎,又名青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