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圆瞪着眼睛,半张着嘴,一脸震惊模样盯着林语姝靠在树干上的背,不由自主地喃喃。
“怎么可能……”
坚硬粗糙的树干抵在背上有种粗粝的痛楚,林语姝近乎自虐般用力抵着树干,激得心中一片清明。
眼看李嬷嬷沉默不语,面容似上了霜般凝固不动,林语姝的笑容渐渐消失,“李嬷嬷难道是诓我?”
李嬷嬷脸上的惊异还没有褪去,林语姝微凉的话扎入耳中,李嬷嬷遥遥看着树下柔弱美艳的女子,仿佛受了召唤般,双腿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在意识到双腿已跪在林语姝面前时,李嬷嬷的神志才略略回了位,仰着头迷茫地看着林语姝。
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嬷嬷那张呆滞的脸,林语姝温和地笑着。
“李嬷嬷乃祖母身边的得力助手,我怎好擅自惩处。”
说着,林语姝抬起手,安慰似的在李嬷嬷肩膀拍了两下,又拿出一方棉白帕子擦了擦李嬷嬷额角的冷汗,背对着众人的李嬷嬷一动不动地跪着,茫然地看着林语姝,似乎无法理解她说的话。
“不过将军府的规矩不能乱……”
林语姝的声音渐低,不时向着李嬷嬷点点头,像是在询问李嬷嬷的意见。
李嬷嬷身后那些原本混不在意的婆子们见状站直了身子,有几个胆子大的探头探脑地想偷听林语姝与李嬷嬷的话。
隐隐有零星的话飘来。
“这可好……嗯……听嬷嬷的……”
林语姝挥了挥手中的帕子,示意李嬷嬷退下,李嬷嬷一改往日跋扈,乖巧地起身站在林语姝身后。
“你们不辨是非,擅闯大小姐房间,如此刁蛮欺上之举本该重罚,但大小姐仁善,念你们被谎言所欺,实为无心之举,大小姐决定小惩大戒。”
春桃昂着头大声地说着,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觉得春桃的话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有些可笑。
“除李嬷嬷外,所有婆子各打二十大板,守门小厮仆役打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春桃的话音落下,院中升起一片寂静,直到有个婆子“噗嗤”笑出了声,嗡嗡的笑声与低语声打破了小院的平静。
“李嬷嬷您怎么说?”
有个胆大的婆子梗着脖子问李嬷嬷。
李嬷嬷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语气十分顺从,“但凭大小姐做主。”
婆子们来不及惊讶,纷纷被春桃招进来的仆役们按倒在地。
哪怕仆役们是听了李嬷嬷的话才有所动作,春桃此刻也顾不得了,指着哀嚎咒骂不止的婆子们恨恨地说:“打!使劲打!”
沉重的板子噼里啪啦地落下,嚎叫哀哭声淹没了整个望山村,血色渐渐染红了婆子们的衣裤,院中撒在白雪上的血点像开在寒冬的梅花,煞是好看。
春桃扶着林语姝绕过一地昏迷的婆子,回了正房,外间里石兰和翠竹开始收拾行囊,今日便可入京了。
“这些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只打了二十大板实在是便宜他们了!”
春桃尤觉不够解气,“小姐为何放过那个李嬷嬷,明明她才是罪魁祸首…而且…李嬷嬷她…为何变得如此听小姐的差遣?”
手中的热茶驱散了寒意,温暖的茶水流入四肢百骸,林语姝冰冷的面容渐渐融化。
“因为摄魂散夺了她的神志,让她短时间内听我差遣无法反抗。”
春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林语姝怎么会做这么奇特的毒药,但只要自家小姐安好,旁的都不重要。
摄魂散乃毒经中记载的奇毒,炼制所需药材十分复杂,其中还涉及了极为珍贵的草药。
前一世,哪怕在南怀朔位高权重之时,依然无法凑齐所有药材。
当时的林语姝仿佛被南怀朔下了摄魂散,什么都肯为他做。
她尝试了无数种草药,失败了无数次,才最终找到了可以替代摄魂散的配方。
只不过,如此炼制的摄魂散效力大减,不仅起效慢,效力持续时间短,中毒之人行为也呆滞麻木。
远不如毒经中的摄魂散,中毒之人毒效会即刻起作用,听从第一个与他说话的人的指令,行为灵活更接近本人。
林语姝趁着打开李嬷嬷手时向她下了摄魂散,直到婆子们搜完屋子,摄魂散才在李嬷嬷身上起效。
当时看到李嬷嬷目光开始变得呆滞,林语姝马上和她说话,让李嬷嬷第一时间听到她的声音,才能保证李嬷嬷被她摄魂。
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婆子陆续醒了,隐约能听到婆子们的咒骂,以及李嬷嬷不解的辩驳与呵斥。
被摄魂的人神志恢复清明时,记忆犹如刚煮开的粥,发生过的事情依旧粒粒分明,但他们脑中的印象却模模糊糊。
只怕在这些婆子眼中,李嬷嬷不知为何被林语姝收买,摆了她们一道。
林语姝唇角轻翘,犹如破开浓重云雾的一线阳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回京之后只怕步步惊险,能提前布局来防患于未然,林语姝乐得接受二婶给的机会。
即便婆子们伤得重,但她们也不敢耽误林语姝回京的行程,没过多久,下人就有下人来禀告可以上路了。
昨夜一场大雪过后,进京的官路已积满了厚厚的冰雪,马车无法通过。
眼看老夫人和二夫人交代的事情办砸了,李嬷嬷收起了对林语姝仅有不多的客气。
没有和林语姝主仆打一声招呼,直接换了路线,绕过官路,从山中小路行进。
春桃气冲冲撂下棉窗帘,一阵凉气扑进马车内,惹得翠竹打了喷嚏。
“小姐,他们换路走了,竟不来知会小姐!”
“来知会又能如何,咱们这么多年从没离开过箐山县,他们走哪条路咱们又岂能知晓。”
“小姐,这条路是进京的捷径,不过此路异常崎岖又临近山崖,所以官家马车很少走。”
石兰机灵能干,曾随别院中老嬷嬷去过京城将军府一次,因而认得此路。
“临近山崖……”
林语姝喃喃地说,原来如此,二婶一击不中,必定还留有后手。
只是没想到,她的手段越来越激烈,对待仇人也不过如此,而此时的林语姝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个多年未见的侄女而已。
真好,多谢二婶他们依旧如此心狠手辣,并未改变,如此林语姝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