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劳动节,另一个不闲着的,是施雅倩,她还不清楚离婚的事,想趁假期要来看星星。苏苒也实在不忍扫兴。
施雅倩在外旅游,从国外直接飞回荣市。到的那天,潘义铭特意接了苏苒,双双过来接机。
“飞机落地了,你妈说已经出来了。”苏苒看一眼手机,转述给潘义铭。两人在接机出口并肩而立,女人温柔男人潇洒,怎么看都是一对。
苏苒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
“你看,她是不是偏心?连消息都只发给你。”潘义铭无奈笑。
“你妈是觉得你电话多,不能及时收信息。”
“不是你妈,”潘义铭提醒,“待会出来,别忘了改称呼。”
“我知道。”其实苏苒叫了这么多年“妈”,离婚后改口她也觉别扭。
如果说婚姻不牢靠,那建立在婚姻上的各种关系,更不牢靠。
“苒苒!”人潮中,一个戴墨镜,挂宝石蓝耳坠的时尚阿姨,很是显眼。脖子上,是同色系的项链,乍一看,像把四五个乒乓球用根线串在了一起。
相隔老远,她已张开双手。每次这么热情的拥抱,苏苒都搞个大红脸。
行人纷纷侧目。
“妈,你这是把家里的小白球染了个色,串起来挂脖子上了?”潘义铭接过行李,忍不住找茬儿,“看我爸抠的,改天我送您条好的。”
施雅倩平常喜欢到处玩,和潘义铭也是好久没见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施雅倩瞪他。见到儿子的喜悦,被瞬间冲散。
潘义铭憋着笑问:“爸呢?他什么时候到?”
“他是工作狂,你又不是不知道?”施雅倩牵过苏苒,往前走。
他们家的工厂,如今还是潘爸爸在一手管理。
“妈,一路累坏了吧?”苏苒笑着回握住,“林姨做饭了,今天先在家吃。”
“在哪吃都行,我主要是来看你和星星。”
潘义铭对这显而易见的偏心,非常不满:“施女士,您这就不对了吧?看不见您儿子吗?”
“你难道不知道生完星星,你就算完成了历史使命?”施雅倩得意,终于报了刚才的仇。想跟老妈斗,儿子你还嫩了点!
苏苒这房,当初是和潘义铭一起买的。施雅倩没料到他俩这么早结婚,心里乐开了花,执意要准备套婚房。
但苏苒妈什么人?
李老师是知识分子,教了一辈子书,好强了一辈子,唯一的闺女结婚怎么能沾上封建思想的余孽呢?
不仅彩礼一分没要,还按着自己能出的金额,首付两家平摊,贷款小两口还。好在李老师离婚时,苏苒爸是净身出户,而且那时房价还算低,工薪家庭跳起来也能够一够。
后来有了星星,潘义铭又太忙,林姨陪她坐完月子,女儿正值高三也需回去照顾。苏苒不忍心把星星丢家里,索性辞了工作。为此,李老师好一顿数落。
总之,她的口头禅是:女子当自强。
房子不大,一百一十多平,两个房间加个小书房。
施雅倩独立惯了,喜欢住酒店。但这趟不知为何,执意要留下住,她留下,潘义铭也得留下。
事到如今,苏苒只能硬着头皮,演戏演全套,送佛送到西。
“要不你睡这里,我去和星星挤挤?”见潘义铭洗了澡出来,苏苒别开眼商量。
“我妈多精明?你觉得能瞒过她?”潘义铭最会借机行事,他得抓住这次机会死皮赖脸。
“那要不你去和星星睡?就说星星想你了。”
“苒苒,如果这几天想瞒过去,我们最好老实点。”潘义铭随手用毛巾擦头发,在她面前站定,“等妈回去后,我就找机会摊牌。”
承诺什么的,潘义铭最会给了,反正不花钱。当然花钱他也乐意。
“行吧,”苏苒只剩无奈,指指床的另一侧,“你睡那儿吧”。
主卧里有个大飘窗,平时都当榻榻米用。
潘义铭哀怨:“这么小?”
“不然你睡地上?地板够大。”苏苒踩在小凳上,伸手去够搁在柜子高处的被褥。
潘义铭走过去:“要拿哪个?我来。”
苏苒只有一米六多,潘义铭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以前他在家,也会帮着拿些高处的东西,苏苒就会嘟囔一句:“傻长个也有好处呀!”
她很少在他面前开玩笑,每每这时,潘义铭才觉着摸到了点真实的她。
在榻榻米上铺好被子,苏苒便裹着睡衣上床了。留了盏小壁灯,有点亮光,人便清醒几分。
这是离婚后,两人第一次独处同一屋檐下。只是心境迥然不同了,一个心如止水,一个翻江倒海。
潘义铭承认,当初追苏苒,有点意气用事。
他的高中同学郭涂在复大,离自己的学校很近,就常过去打球。和郭涂在高中就喜欢抬杠,来了几次,潘义铭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冷嘲热讽:“你们复大的美女可没我们那儿多!”
“哈,不过我们复大的美女,可比你们那儿的难追多了。”郭涂一手拍着球,漫不经心回。
越漫不经心,越散发着股让潘义铭窝火的优越感。
他挑一挑眉:“那是你自己追不上!”
郭涂也被他挑起了火气:“哈,好大的口气!你觉得你能追上?”
他承认,潘义铭家世好外形好,但复大的女生也不吃素。他又想起什么:“你不是刚和系花谈恋爱吗?这么快喜新厌旧了?”
“你就说哪个吧?”年轻气盛,潘义铭不耐烦回,他本就公子哥脾气。
郭涂指一指前面:“就那一堆里的吧,等我给你挑一个。”
一群女生,正扎着堆跑步。
潘义铭抬眼看去,一堆女生里,倒真能挑出几个身材样貌不错的。
“就她吧。”郭涂用胳膊肘撞边上的人,指着远处一身黑白色运动衣的女孩。
潘义铭的目光落在苏苒身上,吹一声口哨:“你小子眼光不错。”
郭涂咧开嘴,不怀好意笑:“被打击了,别到我面前哭就行。”
说话间,女生们跑完几圈,三三两两在休息。那个身上没一点彩色的女孩,背靠着操场旁的一棵梧桐树,和边上的同伴聊天。女孩唇角勾起,眼神却飘得很远。
“走着瞧。”潘义铭再看一眼,信誓旦旦……
月微凉,夜寂静。
床上的女人呼吸清浅,房间里像没她的存在。这些年的苏苒一直这样,如他第一次见她倚在树旁看天边的云卷云舒。
纵使笑着,也是疏离寡淡。
回忆往事,对潘义铭来说像是回光返照。记忆越清晰,潜意识里却越明白,他和苏苒似乎真回不去了。
也或许,他从未真正拥有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