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我来跟你说声抱歉。”潘义铭站在那儿,些许颓败。原本挺括的发型,有几缕碎发垂下,遮住他眼中原本的洒脱和不羁。
今早方姿含走后,就没再来闹。盛凌云说潘义铭那时就在高速上了,但一整天没现身,也没再给她电话。没想到,这会儿却出现了。
幸亏这人还识相,没直接上楼等她。
已入秋了,晚风吹过,丝丝凉爽。但苏苒心中的火,却烧得她灼热。她别过脸,不想看他:“相比于道歉,我更希望以后你们的事别牵扯到我身上。”
潘义铭无奈:“方姿含这个人有点神经质,我也没想到她会……”
“人是你选的,你自己喜欢就好。”苏苒打断他。
“我是不得已,她和公司的几个大客户关系很好,我不能现在……”潘义铭上前,想靠她近一点,“我已经在慢慢解决了。”
同样的话,小何总已交代过。但苏苒无意了解,只说:“那是你的事,不用和我说。”
“我,我想等这些事解决后,再和你……”潘义铭想拉她胳膊,又生生停住,最后只化作一句话:“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说太多遍了。有些事,不是对不起就可以抹去的。”假如没闹今天这一出,苏苒说话兴许还能好听些。可此刻,她一点也不想忍。
潘义铭垂下视线:“苒苒,我以前不觉得一个家对我有多重要,但这段时间,我慢慢体会到了。”
他从小家境优渥,没吃过苦,更没失去过什么,这样的男人,不懂得婚姻的重量也正常。他们恋爱得突然,结婚得轻易,太顺理成章的事儿,总显得轻飘飘。
现在,他也许懂了,但肯定晚了。
“恭喜你。”苏苒转过身,对他嫣然一笑。
“苒苒。”潘义铭一把将她按在怀里,轻轻唤她。
星空,微风,路灯,心跳。
气氛很好,可苏苒没有情绪配合。她再次恼怒,挣扎出怀抱:“潘义铭,你已经没资格这么做了。”
“真的不给我一次机会吗?”潘义铭感觉怀抱一空,心也空下去,“我以为你把钱借给我,是原谅我了。”
苏苒斩钉截铁:“这是两码事。”
“苒苒,人总是会犯错的。”
“对,你可以犯错,我也可以不原谅。”
潘义铭竭力挽回:“你会发现,我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们还有星星,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潘义铭又说,他太知道苏苒的软肋了。
苏苒深吸一口气:“在你躺在方姿含的床上,一边还打电话关心我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一家人了。”
潘义铭心里一阵抽痛,他知道苏苒一向固执,她决定的事一时改不了。当初,他有方姿含这个炸弹要处理,也需要给双方一个冷静的空间。
而现在,他发现只有自己在努力往回走,苏苒已经一去不回头了。
“苒苒,再给我一次机会。”潘义铭声音里,竟有丝哽咽。
“你走吧!”很轻的三个字,像一盆冰水,把潘义铭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潘义铭走了,苏苒却没走。
她在昏暗的楼道里,倚在安全门的另一头,听着脚步声由近及远。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李老师”三个字,在屏幕里跳动着,一下子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她鼻子发酸,强忍着接起电话:“妈!”
苏苒平常都喊她“李老师”,难得叫声“妈”。
“苒苒,怎么没画面?”好在李老师高兴,没听出异样。
“我在外面,就不开视频了。”
“在外面呢?那我长话短说。红酒已经收到了,我看发货地是吴市,是潘潘寄的吧?还有上次的月饼,”李老师声音愉悦,“我刚才没打通他电话,你和他说声谢谢。”
“好。”苏苒想说几句,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李老师听不真切,继续说:“端午节的粽子吃完了吗?潘潘喜欢吃粽子,我和楼上的郭老师说好了,包一些再给他寄。”
“其实……”苏苒一咬牙,想强迫自己开口,却只能开个头。
“苒苒?”
“我在地铁上信号不好,我晚点给你电话,挂了啊!”
苏苒按断电话,垂下头,背抵着玻璃门。离婚以来的一幕幕,像慢镜头电影一一在眼前掠过,拦也拦不住。而自己,像是个旁观者,近乎冷血地处理着一切。几分钟前,她把家又一次拆散了,不留余地。
对自己,是对是错?对星星,是好是坏?
她不知道。
人前再怎么强装冰冷坚硬,到底是个女子,也有脆弱的时候。
碰到手机,屏幕又亮起来,照着她酸涩的眼睛,有些刺眼。借着光线,她强撑眼皮,不断对自己说忍住忍住,等会上楼了,眼睛这般红着要怎么交代?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叩门:“苏苒?”
苏苒辨出声音,有些恍惚,没出声。
声音又响起:“苏苒,开门。”
大厅的门是透明的,苏苒背后有如芒刺。她没转身,只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你先开门。”
苏苒固执:“我要回去了。”
门外的人有些怒气:“你确定现在这个样子,可以回去?”
苏苒沉默。凭这句话,她知道刚才那幕,许漠安就算没看全,也看了个大概。
她赌气:“不用你管。”
“先让我进来,我有事找你。”
“许律师,要是不急的话,改天再说。”苏苒压下酸楚,换了个口气。
“急,非现在说不可。”这次换许漠安软下来。
“那你说。”
“我有东西给你。”
两人还在拉锯。
苏苒没法,她压下酸楚,转身的同时抹去眼泪,去按大门开关。
“咔哒”一声,还没等她去拉把手,对面的人用力,门一下就被推开了,声控灯也突兀地亮起来。
“苏苒!”黑暗被顷刻打破,许漠安探身进来。
苏苒觉得晃眼,微眯起眸子。男人的气息靠近,没等眼睛适应,她人就抵上一个胸膛。
“苏苒!”又一声低呼,声音更加轻柔,把她带入怀中。
极其自然。
苏苒突然委屈,刚才强憋下去的酸楚又泛上来,在眼窝里打转。
“我……”她想要挣脱开,却虚弱无力。
许漠安的声音如水般温柔:“别说了,想哭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