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昭仁寺的准备工作都做差不多了,却是临近年关。
淳于成带着小儿子淳于枫回来过年,其妻李氏放心不下家中仆妇,亲自盯着她们带孙子,无法与淳于老太太相聚,便让淳于成带了不少新鲜贵重玩意给老太太玩。
当然,缇萦和缇月也沾了光。自王姨娘用了缇萦的方式开始掌家,整个人开朗自信了不少,也开始跟着缇萦识字,王姨娘本就长的稳重,如此一来,竟有了些韵味,好几次见淳于意,淳于意都有些错愕,对王姨娘说话的语调都温柔了不少。
最让缇萦意外的事,年关前田嬷嬷竟来了家里,向淳于老太太请安问好后,便来到了兰园看望自己,还跟自己说了好些个体己话,末了,跟王姨娘也说了很多家常,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引得缇月直红眼。
得知老太太要带着邹氏和两个姑娘去昭仁寺,淳于枫主动提出陪着祖母一同去,说是他是男子可以照顾祖母和两个妹妹。
淳于成和淳于意一想也是,这路上虽有小厮,到底没个自己人,也就同意了。去昭仁寺的日子定在十日之后。
缇萦开始收拾着自己的箱笼,毛竹在一边打下手。几年下来,毛竹也已长成大人了,估摸着是遗传,毛竹竟还比缇萦高出不少,也壮实的多。两人才开始收拾没多久,毛竹的手就伸向了桌上的点心,趁着缇萦不注意,一块全塞进了嘴巴,又继续收拾。
这边还没完全咽下去,那边手又往桌上去,可左摸摸右摸摸点心盘去哪了?毛竹一回头,只见缇萦端着点心盘正在看自己,脸上堆着笑,尴尬道:“姑娘,我……我怕点心坏了……”
缇萦板着脸,道:“毛竹,不能在吃了,再这么吃下去,不仅会生病还会变胖,胖了没好看衣服穿了!”
毛竹悻悻一笑,道:“哦。”又低头收拾东西,絮絮叨叨:“昨个柳姨娘在院中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哭喊了一晚上,我看老爷今早从菊园出来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缇萦苦着脸,心中暗想:怕是前几日在老太太那真惹恼了缇月,缇月和柳姨娘一合计,要让她和王姨娘难堪了。
缇萦真想抽自己一嘴巴,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这去昭仁寺来回近三个月的光景,若是柳姨娘总欺负王姨娘那她不是得不偿失吗?
做人真是不能逞一时之快!要找个机会做小服软,可不能做了事让娘承担后果。
与耍嘴皮子相比,缇萦还是喜欢呆在医苑。箱笼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只空了一日,缇萦就回到了医苑,规规矩矩的站在淳于意身边,记笔记,学知识。缇月当然不甘示弱,缇萦去哪里她便去哪里。
两个女儿在身后齿牙咧嘴,淳于意根本无心诊治,只能命令缇月去药台负责抓药,缇月虽不满,却想忤逆淳于意,只得乖乖站药台。
忽地,一群身佩长剑的人冲进医苑,把正在诊治,拿药的病患全都撵了出去,接着那群人排成两列,让出条道,一个全身华贵的中年男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缇萦和缇月还有一众伙计跟在淳于意身后走了出来,那男人身旁的随从大声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见了刘公子为何不跪?”
刘卬(ang)刘公子,汉高祖刘邦之孙,齐悼惠王刘肥第十一子。
淳于意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俯身跪拜,身后的人跟着跪下,“淳于意参见公子。”
“放肆,怎可与太仓公这般说话,快,快,快快请起。”显然前面的话是对刚刚说话的随从说的。刘卬低下身扶起了淳于意。
淳于意起身作揖答谢,缇萦和缇月还有一众伙计在淳于意起身后也跟着站起身来。刘卬也不说话,笑吟吟地在医苑里四处看看,走了一圈,朗声道:“不错,太仓公如今真是本事了得,这医苑都出了名了。”
淳于意跟在刘卬后面,微笑道:“都是街坊邻居卖个薄面,抬举我呢。”
一圈下来,刘卬立在堂中,随从赶紧搬来一张四方椅放下,刘卬才入座,随从又呈上了碗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淳于意弯腰立于旁,刘卬斯文的用碗盖轻轻拨动茶叶,慢慢喝着,堂中一时静的发慌。一碗茶毕,刘卬才缓缓道:“不知仓公今日还有别的病患吗?”
缇萦心中暗骂,这人真有意思,人都被他赶走了他还在这装什么装!
淳于意苦笑着摇头,“没了,今日太平的很。”刘卬笑道:“本公子来的可真巧,那太仓公收拾收拾,随我去趟府上,家中有人病了,还要麻烦太仓公走一趟。”
淳于意面露难色,却还是低头应是。进了里屋,淳于意开始收拾诊箱,缇萦和缇月两人跟着进去了。
缇月一进屋,便焦急道:“爹,外面那是何人?我们医苑历来没有出外诊一说,您为何不直接拒绝他。”
淳于意手中的动作停了下,郑重道:“缇月,你先回家去,告诉你祖母,我去齐悼惠王的府上一趟,让她切莫忧心,去,快去。”缇月见淳于意神色严厉,不敢耽搁,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淳于意和缇萦。缇萦正色道:“爹,我跟你一起去。”淳于意摆摆手,扯出笑意:“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样,你在家总归是平安的。”
缇萦心中一惊,淳于意继续道:“官宦人家自古世事无常,万事小心总是好的。”
“爹,你带我去吧,我去跑跑腿也是好的,到了人家家里,总有诸多不便,你带着我去,很多事才不会假以人手,也放心的多。”缇萦拉着淳于意的衣袖,急道。
“胡闹……”
“仓公可收拾好了?”两人正说着这,刘卬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这位是?”刘卬看着缇萦问道。
淳于意挡在缇萦面前,说道:“这是我的小女儿,总爱在这医苑胡闹,我这就让人送她回去。”
“哦,原来如此,这是谁的手记?”刘卬手中拿着缇萦记录的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