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眼眶瞬间红了:“老先生原来这样看好我。”
他眨巴眨巴眼睛,实在没有挤出两滴泪来,只能低下头,瓮声瓮气:“刚才遇到一个没见过的兄长,说我不学无术,只会玩耍。”
李皓默默地递上了自己的手帕,嗯,有点夸张了。
二狗子抽着鼻子掩面,直接扑到老爹的怀里。
他实在演不下去了,哎,自己还是太过正直,连老爹的十分之一都没学到,惭愧惭愧。
但徐程这人,从来不和别人搞什么弯弯绕,向来都是有事直说,所以秦僻他们才担心李皓拜他为师之后的处境。
看二狗子这样一番真情实感,徐程皱眉:“谁在那里胡说八道?”
“祖父!”
二狗子悄悄从老爹怀里抬起脑袋,露出一个眼睛,奸人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徐昀气冲冲地跑到门前,这才立身站好。
他一眼就看见二狗子小小一团,正缩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瑟瑟发抖。
顿时气焰更盛:“祖父,这位李师弟殴打孙儿!”
徐家虽然不知道二狗子的名字,但他们一早就打听过李皓的情况。
这就是个出身乡野的小子,有些天赋罢了。
徐程皱眉,看了看二狗子,又看了看徐昀,实在想象不到,二狗子是怎么殴打一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孩子的。
二狗子抬起头,有点倔强地抿着嘴巴:“我,我刚才在和小伙伴一起背您写的戏文,这位兄长上来便说,我背的是,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徐昀猛地瞪他一眼,这小孩竟然敢撒谎!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祖父那张黑脸下撒谎,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皓看着二狗子的戏马上要演不下去了,轻叹一声,笑着对徐昀抬手:“这便是徐家师侄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天资聪颖。”
徐程立刻摇头:“他们这一辈的孩子,资质平平,不能和你比。”
李皓很是温和:“师父要求自家子弟,自然严苛,我看师侄如今品貌,学问定然也十分精进,不知四书学至何处了?”
徐昀被李皓三言两语拉进了熟悉的流程,瞬间忘记刚才的事情,有些骄傲地拱手:“已经可以背完《论语》和《孟子》了。”
“哦?”李皓赞赏点头:“果然是博闻强识。”
“这都是家学渊源。”徐昀有些骄傲:“我们三四岁就跟着家中长辈开蒙,读书也是为了修养身心增进学识,可不是一味追求名利,像是台阁体,那可是万万不许练习的。”
他听到过李皓的一点名声,只觉得是个小地方的人,对着一个能写台阁体的读书人就大加赞赏,殊不知这等急功近利之徒,才是给读书人丢脸呢。
李皓神色不变:“家风如此,果然,果然。”
徐昀立刻仰着脑袋,恨不能把尾巴都摇起来:“我可是五岁就能背一整本《诗经》的。”
徐程的脸色越来越黑,嘴角僵硬地抽搐,看这小子还想吹嘘。
立刻从身后拿出一个戒尺,啪得一声,打得徐程一个哆嗦。
“做学问,是让你吹嘘的吗?”徐程气得喘粗气,指着徐昀的手指微微颤抖:“夏虫不可语冰,你成日在家被吹捧,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有学问了?”
不说李皓,便是二狗子,才五岁的年纪便能熟背四书五经,这种天赋,也不过是能在科举路上走得比别人顺遂一点而已。
徐程在朝中做过阁老,见过多少惊才绝艳的天才,刚刚说徐家下一代的天赋平平,可不是在和李皓谦虚。
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就直接吹起来了,简直丢人!
徐昀被打懵了:“我,孙儿说的是实话啊。”
实话才更丢人!这家伙竟然还敢看不起台阁体,敢嘲讽李皓?
徐程差点被气笑了,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量。
“我昨日让你写的文章呢?”
徐昀听到他问这个,有点心虚:“写,写了一点。”
“好。”徐程盯着他:“你背一下写出来的东西。”
徐昀嘴唇颤动,欲言又止,实在张不开口,他根本没写,这几天光顾着玩了。
徐程冷笑:“去把会背的《论语》、《孟子》抄一百遍,再来见我!”
徐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还想求饶,一看徐程的脸色,顿时不敢再说话了,只能唯唯应是。
徐程看着糟心玩意儿走了,对着李皓叹气:“后继无人,还鼠目寸光,实在是可悲。”
李皓说了些客套话安慰他,把二狗子的脑袋偷偷转过来,正对着徐程。
二狗子对着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又低下头。
嗯,其实他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徐程更生气了,看看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家的!
无力摆摆手:“算了,你们回去吧,等过些日子,再来找我拿书。”
他对二狗子刚才说的,徐昀笑话他写的戏文,并没有怎么生气。
徐程有自知之明,不觉得小辈说实话有什么错处。
只是看见这个小辈,不仅不虚心向前辈请教,还在那里卖弄自己的学识,这才生起气来。
李皓恭敬地道别,带着二狗子离开,一句都没有再提刚刚二狗子和徐昀的矛盾之事。
等走远了,才把他抱起来,用帕子轻轻地擦拭二狗子脸上的灰痕:“刚刚和褚老先生做什么去了?”
二狗子有点呆:“去抓蛇了。”
“抓蛇?”李皓从他头发里拽出一片枯叶:“我也抓过蛇。”
二狗子甩了甩脑袋:“我们用弩箭射杀的,褚老先生把它们砸死了,爹爹也是用箭吗?”
李皓眉眼弯弯:“抓蛇,要抓它的七寸,一力降十会固然有趣,但总有失手的时候。”
二狗子静默,他又不笨,自然听得出来老爹话里有话。
“我一开始也想迂回来着。”他抢先来告状,还做出一个乖宝宝的样子,一直都在做铺垫。
就是,效果没有那么好。
如果没有李皓在后面接过他的话,二狗子这点小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徐程只是不爱动心眼,但这种小伎俩,可瞒不过他。
“当然啦。”李皓抱着他慢慢绕着小道走:“如果没有我们曦儿刚才背书的表现,爹爹想帮忙也没有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