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层峦叠嶂。
地势最高处也不过千米。
可占地之广难以想象,至今无凡人可以横渡。
放眼望去,万里山势连绵起伏,一座接一座,如大海之上的波涛,看不到尽头。
黑夜中,“波涛”汹涌,传来阵阵凄厉的呼啸,满满都是窒息感,让人心生绝望。
就在黑衣男子走投无路之际,远处一个“波涛”孤峰突起,一步登天越过千米之高,直接将月亮遮蔽于身后。
十万大山中,光影不存,宛如末世降临。
“波涛”高达百米,不知准备归于何处,于万米高空上孤零零漂浮。
云布梦心流激增,凝神望向身后。
那“波涛”看似缓慢移动,其实正以极快的速度冲着女人立身之地而来。
不一会,女人看清“波涛”真面目,竟然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峰。
山峰带来毁天灭地的压迫,像是找到归属,于万米之上径直降下。
仿若天上仙人将十万大山当成棋盘,在人间落下一颗黑子。
“轰隆隆”
山峰缓缓降下,似是要将底下的一男一女压成肉泥。
黑衣男子面露喜色,眼中浓浓的绝望毁之殆尽。
他已经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慢慢靠近,而源头正来自于劈头盖脸的山峰顶上。
突然,山峰上一道光束射下,正好覆盖在黑衣男子身上。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不顾对面女人的厌恶,一把扯下脸上的黑色面纱,在光束中消失了踪迹。
也恰巧避过了女人疾驰而来的软鞭。
云布梦如临大敌,心念一动,身体后退上百米。
山峰在女人面前持续降落。
女人看起来像在登高一般,于山脚下来到山腰处。
云布梦不敢乱动,姣好的面容上忧愁之色不断,神情复杂的看向前面。
入眼处,漆黑的山壁坚硬如常,其上有黄土石块滚落,夹缝中的树根杂草还有水珠留存表面。
一切都太过真实。
云布梦大吃一惊。
这竟然不是用自然之力虚化的景象,而是被人硬生生从大山上拦腰截断。
山峰落下,与地面融为一体,让人看不出丁点违和,仿佛此处原本就有一座大山。
来人这一手段不可谓不强。
山海不可平啊!
云布梦暗道一声不可敌之后,再起一念:此人还真是热衷于哗众取宠。
“云堂主,手下留情。”一道清雅的声音从山顶之上传来。
只见一位身穿黑色长衫佩戴金色面具的青年男子脚踏虚空,慢慢从山上下来。
云布梦冷笑几声。
手下留情?
你都把人救走了,还让我手下留情?
不免有些炫耀非凡手段的嫌疑。
青年男子气质出尘,立于山腰处,与女人隔着数丈之远。
尽管如此,仍旧能看清女人眼中的不屑,他对着云布梦深深作揖:“云堂主,冒犯了。”
云布梦一双桃花眼微眯,反手握住从远处飞回的软鞭。
她在青年男子身上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可这移山填海的本事足以说明对方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至少与自己一样同为货真价实的入玄境强者。
甚至比自己更强。
云布梦没想到掠夺者的支援来的如此之快,面对青年男子她没有百分百取胜的信心。
她眼神戒备的问道:“哼,车轮战吗?”
青年男子没有过分之举,笑盈盈的说道:“云堂主莫忧,在下并无恶意,来此不过是想送您一道机缘。”
“什么机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布梦反问道。
男子环顾四周,随手布置下一道结界,将时刻警备的云布梦也包含在内,丝毫不避讳的说道:“在下偶然间得知几只灵兽王的线索,可光凭在下的实力想要擒住它们可谓是难如登天。若是能得到清录一系的支持,在下愿意共享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云堂主以为如何?”
云布梦柳眉微蹙,这些个家伙越来越胆大包天了,竟敢公然在自己面前商量欲兽之事,他们难道就不怕众生殿的怒火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吗?
不过,年轻男子既然提到了,云布梦也想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样。
云布梦冷声说道:“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在我面前提到灵兽王,莫不是在嘲笑我清录一系无能?”
以往清录一系也会和掠夺者有些争执,可碍于对方抢走的都是些灵兽也就没放在心中。
可最近掠夺者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不仅不放过灵兽,连灵兽王一事都要插手。
距离上次抢夺灵兽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竟然又开始谋划接下来的任务。
云布梦有些感叹对方的野心之大。
要知道灵兽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别说围杀了,众生殿数百万众亲眼见过的也不知还剩多少。
整个清录一些干预欲兽的事情不过三百年,刚开始只能学着猎杀一些等级低的欲兽。
经过长时间的练手,加上莫黄粱的持续扩张,清录一系才逐渐有了跟灵兽王交手的资格。
可这种资格背后却是无数清录弟子的鲜血堆积而成。
云布梦加入清录一系三百年,也曾在感通境时随着当时如日中天的展南柯围剿过一次灵兽王。
那灵兽王一登场就展现出所向无敌的实力,堪比入玄境的威势让天地都为之一振。
上万名清录弟子身负感通境神迹,体内自然之力倾巢而出,共同结下杀伐大阵对抗。
云布梦当时处在战阵中央,望着如魔王吞天般的灵兽王,心中生出一股渺小之感。
直到战阵成型,笼罩在身上的恐惧才稍稍消散一些。
那一战惊天地泣鬼神,山川夷为平地,河流蒸发枯竭,如果没有展南柯布下结界,只怕那一方人间净土都会不复存在。
那场大战尸横遍野,上万名清录弟子十不存一,惨绝人寰的吼叫声至今回荡在云布梦的脑海中。
可见灵兽王实力强横到何种地步。
因此,清录一系三百年中猎杀到的灵兽王也不过区区十只。
云布梦当下继续说道:“我不知你有何等底气妄图对五只灵兽王下手,难道是偶然间从我们清录一系手上截杀到几只灵兽王,就让你们认不清现实了。”
“我劝你们别再打欲兽的主意,更别再跟清录一系作对,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青年男子没有反对也没有承认,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突然间,他笑了起来,一双如女子般的柔嫩手掌伸了出来,这也让时刻戒备青年男子的云布梦吓了一跳,手中的软鞭摆好攻击之势。
但青年男子并没有多做些什么,只是朝着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星指了指:“都说月明星稀,可这颗启明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耀眼万分。与其说天星不敢与皓月争辉,倒不如说天星是在拱卫着皓月,而这颗启明星就是忠实的护卫。”
云布梦抬头看去,出神的望着启明星,或者又被称作太白金星。
她冷笑一声:“据我所知,太白金星可比太阴更加庞大。你说金星守护太阴,岂不是可笑?莫非你连.....”
忽然,女子不再说下去,直视男子,眼神愠怒的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胡言乱语!”
女子很是气愤,眼里的精光像是要杀人,似乎不解气,手中软鞭恍若有神,变成一把长枪,抵在青年男子的胸前:“众生殿与之脉系也是你可随意编排的?”
“哈哈哈!”男子放声大笑。
云布梦再度探出软鞭,将青年男子逼退:“妖言惑众,信不信我就地将你斩杀!”
男子像是笑够了,不再放声,只是嘴角仍残存笑意。
他拨开胸前的长鞭,淡淡的说道:“云堂主误会在下了。”
“在下绝无编排之意,只是想给您和莫首席提个醒。”
“天守一系传承千万年,虽然如今势微,可信徒仍旧数十万众,就像天上那颗启明星。”
“表面上众生殿统领各大派系,可底下每个派系都有着自己的势力,要不是殿主一身实力九天之上难逢敌手,你猜会不会翻天。”
“就算不敢自立门户,怕被群起攻之,可做最亮的那颗星难道不好吗?”
“在下清楚,如今莫首席最大的掣肘就是天守一系,云堂主何不趁此机会大展身手,一举拿下这五只灵兽王,好让清录一系成为新的启明星?”
“至少新的天星还是拱卫皓月”
云布梦很有耐心的听完解释,哼了一声,好一句至少新的天星还是拱卫皓月。
她收回软鞭,面对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男子,她没有心情施展魅惑,依旧冷冷的说道:“原以为你们掠夺者只是一群宵小,没想到对众生殿之事倒是了如指掌,下了不少功夫吧!”
青年男子挥动袖子,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不置可否。
像是在说,他花费了不少心思,不仅是了解整个众生殿,更对灵兽王的动向一清二楚。
云布梦受不了这种做作,只得细细琢磨。
整个清录一系七十二个堂口,十只灵兽王的猎杀数据相对于天守者来说,肯定是小巫见大巫了。
毕竟天守一系成立的宗旨就是猎杀欲兽,可正是如此,明面上的能看到的灵兽王战绩也不过一百只。
这也侧面反映了灵兽王的实力强横和躲藏之隐蔽,每一只灵兽王至少都存在上千年,甚至连录书都无法轻易将他们记录在册,哪是这么轻易好对付的。
但是面前男子如此有信心,云布梦一下子摸不清虚实。
难道他真的有灵兽王的线索?
她的内心很复杂,既想着帮助莫黄粱在众生殿扩大势力,彻底将天守一系踩在脚下;又怕事成之后被莫黄粱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就像对待展南柯一样对自己。
思虑再三,云布梦还是决定冒个险,毕竟她现在与莫黄粱一荣俱荣。
她出声说道:“这世间终归不是布梦以往认识的世间了,短短一百年竟然出现这么多能人异士。”
“布梦终究还是老了!”
青年男子眼睛弯成月牙,睫毛也是如此,如两个黑色的拱桥浮现在金色的面具上。
他明白云布梦是在试探,为了表示诚意,竟直接将一封密信交给后者:“云堂主何必感叹岁月蹉跎,先看下这个,或许可解忧愁。”
云布梦接下书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脸色越发凝重,好像忧愁更甚。
密信上面书写着五只灵兽王躲藏的地址,只不过详细的地点被隐去,可是关于灵兽王出没的分析却有理有据。
不论真假,光是这情报分析能力就远甚割书一系。
云布梦仿佛看到一个面容不苟言笑的男人,她心中感慨万千:傅首席,你掌控众生殿事关情报的割书一系,门下弟子遍布整个岁月长河,可情报能力竟然比不上一个新起的神秘势力,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感慨过后,云布梦仍旧一言不发,不单单是对方给了这么详尽的情报分析,而是她更加琢磨不透眼前的神秘男子。
起初,她认为对方真如他自己所说只是得知灵兽王的线索,云布梦甚至怀疑男子会有求于清录一系,提出和割书一系再度联手探查的要求。
而现在,对方好像是将一桌子饭菜准备齐全了,就等着开席。
可好端端的,对方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隐秘告知于自己,要知道掠夺者可是有过猎杀灵兽王的战绩存在,他们完全可以偷偷摸摸行事,何必借助清录一系的力量。
他们到底是何居心?
再就是他们凭什么能探查到欲兽踪迹?
更为重要的则是他们到底要源珠有何用?
如果没有饮丹一系的净化,硬生生吸收源珠的能量是会导致邪祟入体走火入魔的。
青年男子见云布梦迟迟不说话,也不打扰。
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是云布梦的缓兵之计。
此事事关重大,云布梦也不敢乱拿主意,保险起见还是让莫黄粱决定吧。
她将书信折叠好放在衣袖里,完全将之当成了自己的东西:“这封书信我需要带回去,交由莫首席定夺。”
“好,那在下先行告退了!”青年男子没有生气,似乎有意为之,接着就将另一封书信留给了云布梦,“莫首席答应后,云堂主可到此地来找我,后会有期。”
黑色夜空,一个黑色的身影与之融为一体,朝着身后的山峰之上而去。
身影上的金色面具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云布梦没有阻止对方离开,也阻止不了。
她恢复了自己的柔情蜜意:
“公子,可留姓名?”
“林仲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