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看了叶书洲一眼，嘴硬着道：“小兔崽子知道的还不少。”
    嘴角却微微勾了勾，似乎是想起来那年柳辰逸将狐皮送来的样子。
    那年的春猎，柳辰逸名列前茅，还将带回来的狐皮别别扭扭送给他，他难得对柳辰逸多了几分好颜色，还破天荒地夸了他。
    其实柳林明白柳辰逸几斤几两，也知道他那些猎物里不全是他自己猎到的。
    但看着柳辰逸捧着狐皮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他还是将宽厚的手掌放在了柳辰逸的肩膀上，本来要出口的训斥变成了夸奖。
    “元帅。”
    承恩伯的声音唤回了柳林的心神，眼前就是朝廷押送来的粮草了，叶书洲和柳林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去查看粮仓的防守。
    锦州。
    进城的时候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险些撞到，叶翊尘扯紧缰绳堪堪躲过，马车却没有一点停留与躲避。
    回首看过去，帘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一个女人的侧脸，不过顷刻间便被拉上了，马车也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视线里，只能看见扬起的尘土。
    那个女人——
    有些熟悉。
    “叶公子。”长青开口叫他，“你没事吧。”
    叶翊尘收回视线，摇摇头：“你看见马车里的女人了吗？”
    长青疑惑地摇头：“属下没看见，是有什么问题吗？”
    叶翊尘皱眉：“看着有些熟悉，但没看见正脸，不知道到底是谁。”
    “算了。”他道，“先进城吧，找姓赵的要紧。”
    赵季经常联系的锦州富商名叫贾善海，在锦州有多个商铺，涉及范围极广。
    长青在叶翊尘面前落座，将手里的剑在桌边放下：“钱庄、赌场、当铺，还有我们在的这个酒楼都是贾善海的。”
    叶翊尘问道：“他现在在哪？”
    “楼上。”长青道，“贾善海现在正在楼上宴请锦州刺史和长史。”
    叶翊尘点点头，招手唤来小二点了几个菜：“那先吃饭吧，等那什么刺史走了再去找贾善海。”
    过了半晌，才看见楼上下来几个人，前面两个穿着官服，后面跟着个中年人，应该就是贾善海他们了。
    叶翊尘偏过脸背对着他们，怕人认出来。
    余光看见贾善海恭恭敬敬将两个人送出去，三个人脸上都挂着高兴的神情，面上还有酡红，应是喝了酒。
    等那两人走了，叶翊尘才一步上前拦住了贾善海。
    “贾老板，在下是南州人士，想与你做笔生意。”
    贾善海不耐烦地推开他，一张嘴酒气扑鼻：“去去去，什么东西来跟我做生意？”
    说着就要晃晃悠悠去楼上。
    叶翊尘拉住他的胳膊道：“南州最近变了天，晋王严查，我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准备换到锦州做生意，要找个靠谱点的钱庄。”
    他压低声音靠近了点：“赵大人说，贾老板的钱庄信誉好，还跟官府的人关系不错……今日一见，果然如赵大人所说。”
    赵大人的名字一出来，贾善海的酒就醒了大半，他仔细打量了叶翊尘几眼，最后还是伸手道：“请。”
    贾善海一定知道点什么东西。
    茶水的热气氤氲，贾善海看人的眼神里还是打量和怀疑，他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叶翊尘开口。
    叶翊尘唉声叹气道：“赵大人不见了，没了他的庇佑，这生意真是做不下去了。”
    他希冀地看向贾善海：“贾兄，你可一定得帮帮我啊。”
    贾善海眼里闪过精明的光：“贤弟是做什么生意的，我能怎么帮你啊？”
    叶翊尘缓缓道：“掉脑袋的生意，赵季就这么跑了，我找不到他，只能来求助贾兄了，晋王已经查封了铁矿，马上就查到我这里了。”
    他将铁制的箭头放在桌子上：“这个。”
    是卫临风在铁矿里捡到的那支箭上的。
    叶翊尘在赌，赌贾善海知道赵季私开铁矿的事情，甚至参与其间。
    贾善海眼睛微眯，不善地直视着叶翊尘，空气紧绷着，长青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良久，贾善海才换上副笑脸：“既然是赵大人的朋友，我自然要帮上一帮。”
    他凑近了低声道：“你放心来锦州，等躲过这些时日，赵大人接着带咱们发财。”
    “你怎么知道？”叶翊尘满脸惊奇，“晋王如今查得严，过些日子朝廷也要派来新的刺史，赵大人他又如何再带我们发财？”
    他垂头叹口气道：“贾兄也不必为了宽慰我说此大话。”
    “大话？”贾善海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般炸起来，“我贾善海从不说大话。”
    “哼，你个小角色自然不知道，但你也不想想。”他将桌上的箭头拿起来戳到叶翊尘面前，“就这种东西，赵大人会送哪去？”
    叶翊尘好奇道：“送去哪？”
    看见贾善海说错话般闭上了嘴，叶翊尘奉承道：“小弟自然比不得贾兄在赵大人那儿的地位，也是贾兄才能过人才得赵大人倚重。”
    贾善海有些飘飘然，哼笑道：“那是自然。”
    叶翊尘话锋一转：“只是……现在赵大人不见踪迹，想必贾兄也不知他人在何处吧。”
    “谁说我不知道。”贾善海下意识反驳道，声音因愤怒都高了几分。
    话刚脱口，贾善海才后知后觉说了什么，看了看叶翊尘略显崇拜的眼神，叹口气道：“算了，那便告诉你吧。”
    “赵大人屯了私兵在百山深处，说不定哪一日，这南州城的天就变了。”
    叶翊尘惊道：“居然如此吗？”
    贾善海刚想得意洋洋吹嘘几句就被长青反剪双手按在了桌子上，叶翊尘眉眼凝着寒霜看向他。
    “你……你……放开我，你们不是赵季的人。”贾善海这才觉出不对劲儿来，“你们究竟是谁？”
    叶翊尘看了长青一眼，长青会意，抬手一掌拍晕了贾善海。
    叶翊尘皱眉道：“长青，你拿着临风的信去找锦州都督，让他带兵来捉拿贾善海，我在这里看着。”
    “势必要从贾善海嘴里撬出来赵季屯兵的位置和数量，一举剿灭。南州的百姓才刚刚得了安宁，不能再起祸事，致使生灵涂炭了。”
    长青回了声是，接过信笺便推开窗跳出去了。
    锦州都督接了卫临风的信，又听长青说了情况，即刻便带兵包围了酒楼，带走了贾善海。
    锦州刺史得到消息的时候，贾善海已经在严刑下吐露了赵季屯兵的位置和数量，便是想保他也没办法了。
    正当都督与叶翊尘和长青商量如何奇袭赵季，打他个措手不及将贼人一网打尽的时候，酒楼里一只鸽子飞到了赵季手上。
    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再浸入特殊的水里，上面浮现出一句话——
    鱼儿已经上钩了。
    赵季嘴角勾起弧度，将纸条在蜡烛上点燃，火舌舔舐着纸张，明亮耀眼又归于尘埃。
    铺开纸，赵季也提笔写了什么，拿过另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鸽子，小心将纸条绑在鸽子的腿上。
    走到窗边一掷，鸽子便扑腾着翅膀往京城方向去了。
    那纸条上面也不过简短一句话——
    计划顺利，言先生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