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面相不能作假。
    村里孩子，能养成如今周凡这样滋润的很少。
    可见，短短数日，这孩子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
    老太太脚步匆匆迎出来。
    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闺女，一边落泪，一边忍不住打量。
    决定要来娘家后，冯大云拿出积蓄给自己和周学齐各置办了一身衣服。
    这已经是她这些年穿的最体面的一次了。
    可，站在装修一新的院里，她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土气。
    冯大云举动难免有点畏畏缩缩。
    她手里拿着两个半大包袱，周学齐身上背着一个大编织袋。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拍手：“咋过来的，说好哪天来，让东子去接你们呀！”
    周学齐放下包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坐了个拖拉机到了乡里，再走过来的，没多累，都习惯了！”
    听说周凡上学的事情解决，周学齐做梦都是美的，区区几里路算个啥。
    沈月月把人往屋里让。
    “大老远过来，快进来歇会儿，喝口水，我让江东去割点肉，买瓶酒回来。”
    冯江东在新房那边。
    冯大云要去阻止，说：“不是外人，别乱花钱，随便吃啥饭都行。”时，沈月月已经骑上自行车出了院里。
    她骑着车子路过老冯家家门口时，特意看了一眼。
    木头门紧闭，静悄悄的。
    平时爱在门口草堆上坐着说闲话的老娘们们也都不知去了哪？
    好像，自从上次打架后，老冯家就格外低调。
    地里种上小麦后，村里人都闲了下来，到处结伴在某个犄角旮旯说话聊天，或者打扑克牌的比比皆是。
    就是没有冯婆子的身影。
    赶巧，碰上了林三炮，带着小石头在街口大树下抠树皮玩。
    沈月月喊了一声“林大娘”，被林三炮给拦截下来。
    她凑过来小声嘀咕。
    “你婆婆昨晚坐院里哭了，跟鬼哭似的，吓得小石头直往被窝里头钻！”
    沈月月……
    这得多大声，才能产生这等震撼的效果呀！
    不过，林三炮的话虽然夸张成分在，却也说明一个事实。
    小桂花安在！
    沈月月也放心不少，真要老冯家那边再没个音信，沈月月就该让冯江东去破门了！
    “她哭啥，你听见她说啥话了吗？”沈月月依然好奇。
    林三炮转着眼珠想了想。
    “好像说对不住什么的，还说多烧点钱，后面我就听不清了，大炮就把她喊屋里去了。”
    信息量就这么多。
    沈月月点了点头。
    “大娘，我还有事，去趟厂子里，你跟石头玩吧。”
    沈月月摸了摸兜里，掏出两个果丹皮给了小石头。
    小石头接过糖，甜甜的笑：“谢谢姨！”
    “不用谢！
    明天去家里找宝来玩。”
    小石头歪着头，想了想：“那还有糖吃吗？”
    沈月月看着露出一排小白牙的小馋猫，摸了摸他的寸头。
    “有的！
    还给你吃香蕉，拉臭臭就不哭了！”
    小石头肠胃不好，每次排大便都很费劲，有两次还哭着找到厂子里。
    林三炮说：“好多了，上次老三媳妇给配了点草药，我给煮水洗澡，拉粑粑就软多了！
    哎呀！你们俩媳妇真是没的说呀！这老冯家祖坟冒青烟……”
    这种赞美的话，林三炮挂在嘴边。
    张口就来。
    沈月月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尤其是这几天，她给王兰芳把工资涨到一个月五百块后，林三炮把她的美名宣扬的到处都是。
    沈月月摆了摆手，赶紧骑上车“逃离”。
    也就两三分钟时间，她就到了新房子那边。
    她把车子放到厂子里先去车间转了一圈。
    检查一下没啥问题就走了出来。
    沈霞坐办公室看到她来，就摆了摆手。
    沈月月走过去。
    沈霞见四周没人就问沈月月：“我刚才要去家里找你来着，远远看到俩人进了家门，是妹夫他小姑跟小姑父吧？”
    沈月月啊了一声。
    沈霞又问：“你这边收拾的一间屋是给他们用的？”
    沈月月又点头：“啊！不是开会说了，让江东小姑父来看门的。”
    沈霞：“你是说了，我回去跟咱娘一说，才知道他小姑那事。
    你不介意？”
    沈月月嬉笑一声：“我介意啥？
    人又没偷我抢我的！
    亲戚之间，有难帮一把，再说人家也是给我干活。
    我管他们以前有啥事的！”
    说到这里，沈月月压低声音。
    “巧凤那样的来应聘，只要活计好，我不是照样用了！
    人的品行好坏我这里有另一杆秤去衡量。”
    说起那个叫巧凤的，土家洼村，甚至周边村里，无人不知。
    早年她嫁给了村南头最穷的一户人家。
    家里俩兄弟，穷的穿一身衣服那种。
    也就只能娶一个媳妇。
    老大娶了同样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巧凤，老二就一直光棍。
    后来村里传说，仨人一个炕头睡觉。
    两男一女，难免名声会不好。
    过了几年，老大出意外死了，巧凤娘家想给她再说一门亲事。
    巧凤这些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的，死活不愿意。
    奇怪的是，老大都死了半年之久，巧凤的肚子却渐渐大了起来。
    一想就知道咋回事。
    村里人指指点点说啥的都有，还有亲戚给她递过白布。
    “我要是你，宁可吊死也不丢这人！”
    然而，巧凤没有寻短见，还高调跟这家老二领了结婚证。
    这几年，两口子有了孩子，齐心协力把日子越过越好。
    那天，巧凤在厂子外面徘徊，有人说她这样的沈月月肯定看不上。
    巧凤听了这人的话，不但没退缩，还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恰好，那天沈月月在这边。
    她到了办公室，敲了敲门。
    这种礼貌的做法，让沈月月对她印象极好。
    要知道那几天正是定厂规的时候，进办公室敲门这项规定没几个人能遵守。
    巧凤被叫进去，就问沈月月：“我会蹬缝纫机，给别人家干过做衣服的活。
    你这儿还招人不？”
    沈月月点头。
    “招人。
    你去找兰芳或者杜娟，考核过了就能干活。”
    这些工作，一般沈月月都交给这俩人。
    可，巧凤就犹豫起来。
    “你不能考我吗？”
    沈月月愣了愣神，开玩笑。
    “你见过哪个老板自己亲自干活的？”
    巧凤犹豫片刻，低头说了句：“那还是算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