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儿,阿娘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荣儿,今晚不要回宫了好不好?你很久没陪阿娘和阿爹了。”
“好。”沈荣强忍着眼泪道。
“荣儿哪里也不去,就陪着阿娘好不好。”
“也陪陪你阿爹,他也很想你。”
“好。咱们一家人在一起。”
李浩然站在一边,微笑看着两人的互动,攥紧了手中的一颗药丸。
沈妙她是真的熬不住了。
他看得分明。
从前白岚送她的那颗药,在十年前荣儿的长女为人所害时已经用掉了。
如今,连白岚都已离世,这世上再没人能救得了她。
李浩然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
等沈妙合眼睡了过去,沈荣起身吩咐宫人回宫去告知皇帝一声,今晚自己不回宫。
等他回来却不见了李浩然。
“阿爹?”
寂静的室内只有沈妙轻浅的呼吸声,半晌没有人回应。
他也没当回事,只以为他可能去出恭了。
沈荣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便趴在沈荣的榻前打算小憩一会。
不知何时他睡了过去。
等到终于醒了过来,他才发现天色已经亮了。
他见阿娘一动不动,吓得赶紧伸出手探了一下阿娘的鼻息,却发现还有轻微的呼吸,沈荣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阿娘依然在沉睡,可奇怪的是还是没看见阿爹。
“阿爹?”
他站了起来,想去寻找一下阿爹。
阿爹这一大早的去做什么了。
待他转过旁边的屏风,便看见李浩然居然和衣躺在床上。
“阿爹,原来你在这里,怎么睡觉也不盖个被子。”沈荣笑着上前准备替他盖上被子。
手却无意间碰到了阿爹的脸庞,手下寒冷如冰。
“阿爹?!”他轻轻摇了摇李浩然的肩膀。
自从有了自己以后,阿爹的睡眠便很浅,只一点轻微的动静便会醒来。
可是他摇了许久,李浩然却没有丝毫动静。
就连胸口都没有一丝起伏。
他的泪顿时模糊了视线。
“阿爹,你在作弄荣儿对不对?你快起床啊,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你再赖床,我可要跟阿娘告状了!”
“阿爹……阿爹……”
他手指颤抖地放到阿爹的鼻子下,等了半晌,这才终于死心。
他慢慢地趴了下去,将头伏在阿爹的胸口。
“阿爹,荣儿都还没和你告别,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你是不是怕荣儿哭?荣儿答应你不哭好不好,你睁开眼睛再看一看荣儿。”
“就再看一眼,好不好?”
“阿爹,对不起……”
“荣儿。”外面传来阿娘虚弱的声音。
沈荣慌忙擦了擦眼泪,这才扯出一个笑来,到了沈妙身边。
“你阿爹是不是走了?”沈妙咳了一声,这才开口道。
“阿娘。”沈荣听她这么问,眼中的泪顿时就绷不住了。
“你阿爹他啊,就是个胆小鬼。”
沈妙眼睛看向窗外的一株玉兰树。
那是当年她与李浩然成亲时栽下的,如今已经有二十多米高了。
此时正值花期,一阵风来,一片片洁白的花瓣从枝头悠悠落了下来。
有一瓣花瓣穿越了窗棂,落在她的手上。
她将这花瓣举到眼前费力地打量一番。
“当年我都教训过他了,他还是非要走在我前头。”
她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沈荣。
“阿娘去后,你将我与你爹葬在一处。”她目光和蔼,无悲无喜。
李浩然说,当年那道士曾说自己与他有三世缘分。
后来沈妙派人去寻找过那处道观,可惜妙极峰顶上空空荡荡,毫无道观存在过的痕迹。
那便如他所愿,将二人葬在一处吧。
经过这一辈子,上辈子那些恩怨都已经随风而逝了。
若是身死后无法回归现代,就让他二人下辈子重续前缘吧。
“阿娘,不要。”
沈荣听见沈妙已经在交待后事,他如何也无法接受一日之内连失双亲的打击。
难道老天是要将他前半生的甜都统统收回吗?
沈妙将那片花瓣交到沈荣的手上,这才抚摸着他的脸道:“好孩子,你我终有一别,阿娘累了,想休息了,乖乖的,好不好?”
“不要为我们伤心,荣儿,阿娘的好荣儿……”
沈荣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完,他趴在床边哇哇大哭,如同一个孩子般。
“阿娘,不,阿娘……啊……”
他亲眼看着阿娘的眼睛缓缓阖上,搁在他脸上的手也往下滑去。
沈荣一把攥住阿娘的手,将它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阿娘在这世上最后一点温度。
“阿娘!!!啊!!!”
屋中传来沈荣凄厉的哭声。
屋外不知何时刮起一阵风来,纷纷扬扬的花瓣如同一场白色的雨。
有几片花瓣从窗棂中飞了进来,落在沈妙的身上和头上。
大梁太傅沈妙,卒于梁裕二十一年四月初五日,享年六十三岁,死后被追封为文忠公,配享太庙。
同日,其正君李浩然溘然长逝,享年五十七岁。
她与正君李浩然忠贞不渝的感情也被后世传为佳话。
大梁在凤后的推动下,开始实施一夫一妻制。
最初反应的声音很大,但有皇帝的支持,十年后,已经成绩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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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一间病房。
监护仪发出“嘀——嘀——”的声音。
病床上女人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拉着她手正在喃喃自语的小女孩马上便感觉到了。
她抬起头来,迷蒙的泪眼正对上女人微睁的双目。
“妈妈!!!”女孩的声音叫醒了床上刚醒还正犯迷糊的女人。
“娇……唔……”
她似想说什么,但因为卧床已久没法发出声音。
“爸爸?”
小女孩此时却迷茫地看了看她,又迟疑地牵上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