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山水一来,村民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他站定在门口,扬声呵斥,“一把年纪了,哭天嚎地撒泼,成什么样子,都给我起来去洗把脸,我们正屋说话!”
薛山水比薛老爷子和王氏年纪都大,说话很有分量。
特别是薛大川,薛山水从小就爱训他,薛老爷子心中有惧意,踢了一脚王氏,示意她赶紧起来。
王氏撇撇嘴,不得不服,在蒋氏的搀扶下,起身去后院洗脸。
薛山水眉头紧皱,指示薛老三,“明礼,去把院门关上,你真不嫌丢人啊。”
薛老三不服气,叽叽歪歪,“不是,族长您明鉴,丢人的不是我。”
薛山水向来看不上薛老三,油嘴滑舌,没个正型,“少废话,先去关院门。”
说完,薛山水抬起脚步去正屋,薛老爷子一脸愁苦,跟在他身后。
正屋里,薛庆有起身,跟族长打招呼。
薛山水掀开西屋门帘,薛灿站起身,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族长爷爷,这位是我夫君,叫叶正,叶正,这位是我们薛氏族长。”
叶正虚弱地抬手,跟族长问好。
薛山水见叶正谈吐有礼,气质不凡,暗赞薛灿挺厉害,不过嘴上却说,“别瞎叫,你们未过文书,还不是正经夫妻。”
“差不多了,”薛灿嬉皮笑脸,“反正他是我的人,过文书是早晚的事。”
过文书,即去衙门里登记。
大溪村地处偏远,一般先由里正和族长盖印公证,再统一送到县衙。
薛灿知道薛山水站在她这边,所以一点都不慌。
薛山水虎着脸,没接薛灿的话茬,转身拉着薛老爷子去东屋。
“大川啊,村里人都知道了,你家招了个孙女婿入赘,这事闹来闹去,能有什么结果,”薛山水很会和稀泥,“要说我,为了你薛家的脸面,不如认下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薛大川着急,“山水哥,不能认,我实话跟你说,家里给灿丫头说媒了,彩礼钱都说好了。”
薛山水假装不知道,“什么媒,是哪户人家,你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去说和说和。”
薛大川没敢张嘴,薛灿嫁给周老太爷的事,他们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本来是想保密的。
正在此时,蒋氏扶着王氏,掀开门帘进来。
薛山水转而问王氏,“弟妹,大川说给灿丫头说媒了,是哪一家啊。”
王氏一怂,给老头子使眼色,她也不敢说。
最后是蒋氏,她不怕族长,直接和盘托出,“是西护县的周老太爷,我们把灿丫头嫁过去,去当正经的周家奶奶,这是一门多好的姻缘。”
薛山水一听,抢过薛大川的烟袋杆,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大川,这就是你说的好姻缘!”
薛大川面红耳赤,当着儿媳妇的面被打,真是太丢脸了,“不是,山水哥,我没说是好姻缘。”
薛山水气得不轻,站起来叫薛大川出来,去院里说话。
隔开屋里两个婆娘,薛山水语重心长地说,“大川,你糊涂啊,你三个儿子里,老二最有出息,这宅子还是他拿银子建的,你现在把他女儿嫁给老头,亏不亏心啊?”
薛大川皱巴巴,苦闷地说,“二儿子再好,那也是个命短的,我不是得靠活着的儿子养老。”
薛山水反应过来,“灿丫头嫁给周老太爷的事,是你家老三出的主意?”
薛大川点头,薛山水忍不住又给他一下子,“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你家老三是什么正经人吗?你真敢信他,不如指望老大。”
两人在院里嘀咕一阵,薛山水拉着薛大川回屋,又叫薛老大和薛老三进来说了好一会儿话。
夜幕降临,过了晚饭时间。
薛山水才叫薛灿和许氏进来,他像个判官一样,说最后发言总结,“既然人都领回来了,进了你们薛家的门,这事便定下吧,明礼,你带着蒋氏,尽快去趟周家,把事情说清楚,既然聘礼还没收,事情有回旋的余地。”
说完,薛山水顿了顿,目光瞥向薛灿,严厉地说,“还有你,灿丫头,你私自领人回来,没有过问长辈意见,实属犯了大错,你爷奶不想原谅你,决定就此分家,他们二老跟着老三过,这宅子留给老三,老大家没意见,你家呢?”
薛山水本意是想劝薛大川跟老大,奈何王氏不同意,非要跟老三过。
身为族长,他不会强迫人,那就跟老三吧。
薛灿惊讶,不愧是族长,效率太高了,赶紧答应,“我没意见。”
“好,还有什么事来着?”薛山水装糊涂。
薛老三赶紧提醒,“我二哥留给灿丫头的嫁妆,要拿出来一分为四,给爹娘和兄弟均分。”
薛灿不甘示弱,“行啊,要分我爹留给我的嫁妆,我要求把公中的银子也拿出来,一分为四,给我家一份。”
薛老三气急,“嘿,你真好意思提,这么多年,你们一家四口,吃薛家的喝薛家的,那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我那是吃我爹的,喝我爹的,”薛灿目光阴沉,“三叔,我那里还有一本我爹的账本呢,我爹死后留下多少银子,我心里有数,按理来说,应该一半给父母,一半给妻儿,跟你个兄弟没有关系。”
其实薛灿没有账本,是故意诈薛老三的。
薛老三心里咯噔一声,确实是这个道理,当年他仗着爹娘偏心,许氏不懂,把二哥的家产吞掉不少。
薛山水适时插话,“行了,我说句公道话,明义出事快六年了,翻旧账翻不到头,糊涂账糊涂解,老三,你别要灿丫头的嫁妆,灿丫头,你也别追过去的银子,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薛灿一脸沉稳,盯着屋内众人,绝不先表态。
薛老三犹豫半天,他真怕薛灿拿出账本对质,咬牙答应,“行,我先放过你一马。”
蒋氏不甘心,在后面扯薛老三的衣摆。
薛老三一把打掉她的手,没有耐心应付她。
他大概私吞了二哥一百两银子,这笔钱爹娘和蒋氏都不知道。
若是被捅出来,那还不闹翻天。
“没问题,我也先放过三叔一马。”薛灿眼神坚定,没有放过任何一马的意思。
薛山水一拍手,“行,时候不早了,你们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明天一早,我带里正过来,做个见证人,正式给你们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