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各家各户早早包好饺子,放在家里最高的柜子顶上,以防被拜年的人碰到。
两扇大门全部打开,从大门口到屋内全部点上灯,红红火火等待来拜年的人。
除夕夜来拜年的人,基本上都是小孩子,吵吵闹闹地进来,齐声拜年说吉祥话,等待主人家拿出瓜子和糖果招待。
村里穷,孩子们吃不上什么零嘴,全指望这一次拜年来解馋。
机灵的小孩子们都知道往阔主家里去,去晚了糖就没了。
所以今年,他们当然会选择先来薛灿家。
天刚刚擦黑,小孩子便提着灯笼跑过来了,大冬天的出一脑门子汗,争前恐后地拜年说吉祥话。
薛灿早有准备,晃晃手里的袋子,“不要吵不要挤,每个人六块糖,祝你们新一年的六六大顺。”
小孩子尖叫嬉笑,排队领糖,又去许氏那边抓瓜子,一人两大把,装得口袋满满的,开心地跑开去下一家。
刚送走一拨,又迎来一拨,薛灿发糖发到麻木。
熬到亥时末,差不多消停下来。
出去拜年的薛沐、耗子和二狗也回来了,显摆他们拿到的糖,显摆完通通给了薛芸。
许氏急忙拦住,“不能全给她,小心牙疼,你们自己吃。”
家里又热闹起来,大伯娘看看外面,笑着说道,“我看差不多了,咱们烧水煮饺子吧。”
平常她们家在西厢房做饭,大过年的就在堂屋灶火里。
家里人一边闲聊一边烧火,水开后一掀开锅盖,白茫茫的水汽盈满半个屋子。
薛芸笑个不停,薛庆有抱起她,让她伸手摸“云彩”。
薛大伯把饺子从柜子顶端下来,邹氏小心翼翼地接过,挨个下到锅里。
等到饺子煮得差不多,准备盛出来的时候,再放一挂鞭炮。
伴随着鞭炮声,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
两家人外加一个薛德彪,大家围在桌子前吃饺子。
饺子馅由大伯娘精心调制,虽然还是猪肉白菜,但放了很多调料,除了盐葱蒜外,还有酱油以及韭菜酱,味道顿时丰富了许多,吃得大家赞不绝口。
薛灿一边吃一边回忆,自己前世吃饺子,调料都放些什么来着,印象中好像有现成的饺子调味料。
对了,晚上去空间里翻翻,看看她有没有买现成的调味料。
如果她能模仿出来,以后卖调料也是一桩好生意啊。
正想这些有的没的,薛灿又咬开一个饺子,忽然尝到一股甜味。
“诶?我吃到糖饺子了!”薛灿惊喜地说。
桌上人纷纷恭喜她,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
大伯娘笑道,“我只包了这一个,怕包多了谁都能吃到太没趣,这可是实打实的有福气。”
薛灿一听,愈发觉得这饺子珍贵,是好运气的象征。
她想了想,把糖饺子递给叶正,笑着说道,“我吃了一半,福气分你一半,祝你一天比一天精神,快快好起来。”
叶正一愣,没有去接饺子,呆呆地看向薛灿,其实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她愿意把福气分给他一半,她对自己真好,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吃过糖饺子。
皇家宫宴,谁敢搞这种东西,当然事事以天子为尊,他们按照规矩吃御膳罢了,现在想来真是无趣得很。
许氏附和薛灿,“对对对,该给叶正吃,来年快快好起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许氏已经接受叶正当自己的女婿,一开始刚来的时候,她其实不太在乎叶正的生死。
现如今她已改变了想法,只盼着叶正早日痊愈,跟女儿好好过日子。
再换个男人,万一遇见个厉害的婆婆怎么办?
她受够婆婆的气,希望女儿不要走自己的老路。
除了许氏,旁人也在催。
叶正回神,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接过薛灿递过来的饺子,送到嘴中慢慢咀嚼,想要拼命记住这个饺子甜美的滋味。
热热闹闹吃完饺子,薛灿又给大家送礼物。
她照顾到每一个人,甚至连薛德彪都有,他得了一双趁脚的棉鞋,当然不是许氏做的,是薛灿从北堂县买回来的。
薛德彪喜不自胜,立马脱掉他那双破棉鞋,换上新棉鞋后美滋滋地走了。
薛大伯一家也离开,薛灿关上大门,剩下他们一家人守岁。
薛灿瘫在炕上,觉得嘴巴里有些无聊,忽然有点想吃橘子。
她空间里倒是有,只是不好拿出来。
说起来,她真没在西护县见到过橘子,便问起叶正知不知道什么叫橘子。
“橘子,知道啊,南方的福橘最有名,半青不黄时摘下来,沿水路送到北方,刚好变成黄澄澄的颜色,这便是熟透了,吃起来最是酸甜可口。”
薛灿馋得直流口水,“送到北方,那我怎么没在咱们这边见过,连西护县都没有。”
“这里太偏了,水路顶多到京城,再往北要换车,福橘最怕颠簸,谁吃力不讨好往遥北运,怕是得不偿失。”
薛灿一想也是,遗憾地说,“哎呀,住得太偏也不好,没了不少口福。”
许氏疑惑地问,“灿儿,你怎么会知道什么叫橘子,我从未听说过呢。”
薛灿回神,连忙找个借口,“我听齐叔说的,他说以前跟爹出去跑商,见过这种东西,谁知道真的假的,这不想起来随便聊聊。”
许氏信了,顺口说起往事,每逢过节她都无比想念那早死的老公,这一晃都过去六年了。
一家人坐在暖炕上闲聊,直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这说明子时已过,新的一年到来了。
薛灿开门出去,呼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新的一年,她一定会过得更好。
大年初一,村里人互相串门拜年,妇人们三五成群要好的凑在一起说闲话。
男人们去给族长拜年,拜完年也不着急走,大家坐着聊天,聊着聊着,说到了今年的生计问题。
说起这事,喜悦中总是透着一股焦躁和不安。
这一冬没下雪,马上立春了,还会下吗?
要还是一个大旱年,他们该怎么办?
族长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慢条斯理地说,“咱们挨着两座大山,就算没雪水也还有点泉水,种不成水稻,那就改种小麦,只要手脚勤快些,总不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