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灿从山上下来,正发愁该怎么跟大伯娘说,一眼看见薛庆有从坡下走过来。
可算逮到机会了,薛灿站在披上,疯狂向薛庆有招手。
薛庆有看见后,紧走两步过来,抢先开口问道,“灿妹,我正好找你有事,大旺娘过来找我说大旺病了,我过去一看他还真病得不轻,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看别人都没事,怎么就他一个人累成这样。”
薛灿把话咽回去,说起大旺的事,觉得有些好笑,“庆有哥,你怎么知道他是累的?大旺他娘跟你说的?是不是还想跟我要点赔偿?”
薛庆有憨笑,“灿妹你真厉害,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大旺他娘确实有点那个意思,不过我没有接话,我觉得这事应该先听听你怎么说。”
薛灿一听,感叹薛庆有真是长进了,不像以前那么呆愣,做事越来越靠谱。
多么优秀的小年轻,怎么就沦为老光棍了,说起来薛庆有今年才十九岁嘛,这什么鬼世道。
但一想到大旺都要当爹了,薛灿又开始为薛庆有着急。
“大旺的事你别操心了,他娘要是去烦你,你就让她来找我,”薛灿敷衍完这事,话锋一转,终于说到重点,“庆有哥,你知道我刚刚干什么去了吗?”
薛庆有放眼看看北边,笑着说道,“这还用问,去看冯家人了吧,又给他们送东西去了?”
“对,也不对,”薛灿招招手,示意薛庆有跟上,两人走到空地那边说,“我去给冯家送东西,顺便跟冯灵聊了聊,人家明确表示暂时不考虑终身大事,庆有哥,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薛庆有顿住脚步,脸色一红,憨厚地笑笑,“我懂,就是没看上我呗,其实也正常,冯姑娘是大小姐,哪里看得上我这个乡下穷小子。”
薛灿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发现他有多伤心,好奇地问,“庆有哥,这事没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其实我不着急,你看德彪哥都二十二了,不照样活得好好的,”薛庆有长叹一口气,忧愁地说道,“就是我娘,知道这件事又该着急伤心了。”
“那倒是不用跟薛德彪比,他脑子有毛病,”薛灿哭笑不得地说,“不过我跟你想得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对大伯娘开口。”
薛庆有一咬牙,将这事揽过来,“没事,我去跟娘说,你整天那么忙,别操心这些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薛灿敛起笑容,正色说道,“庆有哥,我愿意为你出一笔高价彩礼,娶个合适的姑娘回来,总拖着也不是事,现在当务之急,是你要说服大伯和大伯娘接受这笔钱。”
薛庆有犹豫,他心里有数,高价彩礼大概要三十两银子,这是一笔他不敢想的数目。
他们一家努力半年,总共攒下了八两银子,其中他们还欠灿妹十两银子没还,以及薛庆林去西护县读书,他们一分钱没出。
这样的情形下,他实在拉不下脸再要薛灿出一笔彩礼,那他们一家成什么人了。
薛庆有眼睛坚定,缓缓摇头,“不行,彩礼钱我们自己攒,娶不起就不娶了,反正已经拖到现在,大不了再拖一年。”
薛灿气急,用手点着他,“哎呀,你呀你,真是死心眼,跟你说不通!”
薛庆有笑了,笑着笑着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其实我知道一个人,我要是娶她的话,肯定不需要高价彩礼。”
“嗯?有这等好事你怎么不说?”薛灿问。
薛庆有挠挠耳后,尴尬地说,“她家……名声不好,她爹是个赌鬼,她娘跟别的男人跑了。”
薛灿恍然大悟,这可不叫好事,这叫一个大麻烦。
不对,薛灿转念一想,知道人家名声不好,薛庆有还惦记人家,那不就说明,“你不嫌弃她?你喜欢她?”
薛庆有脸色爆红,眼神躲闪,一个大男人蹲到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画圈,讷讷地说,“她其实很好,跟别人说的不一样。”
薛灿也蹲下来,着急地问,“行了行了,别磨叽,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你确定她对你也有意思?”
“应该有吧,她给我送过吃的,”薛庆有慢吞吞地说,“她叫杨花,是王家村的……”
薛庆有和杨花的故事,说起来挺简单淳朴。
杨花家里有块地跟王老爷家挨着,薛庆有当长工干活的时候,一眼看到旁边田里那个瘦弱的身影。
当时他就纳闷,她家里没男人?怎么就她一个人顶着大日头干活?
瞧她那个小身板能撑得住吗?
薛庆有擦擦脑门上的汗,低头继续干活,然后越干越偏,帮杨花把地里的草除掉了。
杨花一抬头看见男人结实的后背,不禁小脸一红,低头假装没看见。
两个年轻人,没说过话,只在干农活那几天频繁地接触过。
最后一天,杨花忙完地里的活,偷偷送出一个杂粮馒头。
薛庆有的短褂和水壶放在地头,她便假装路过,把馒头放到他的衣服上。
薛庆有忙完去喝水,发现了那个馒头,也没多犹豫,直接塞到嘴里三两口吃完。
后来,他便有心打探有关那个姑娘的事。
知道她叫杨花,也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一个好赌的爹和一个搞破鞋的娘。
薛庆有无所谓,该干什么干什么,到了秋收的时候,还是那一片地,他接着帮杨花偷偷干活。
杨花注意到了,抬手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次农活结束,杨花特意挑个没人的时候,站到地头等薛庆有。
薛庆有看见她,似有心灵感应一般,默默地走过去。
两人隔着两步远,杨花问他,“知道我叫什么吗?知道我家的事吗?”
薛庆有默默点头,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杨花一扬手,把怀里的东西扔给他,强硬地说,“知道就成了,省得我废话,我这辈子嫁不去的,你自有你的缘分,以后别帮我干活了。”
说完,她一扭头跑了。
薛庆有抬头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又酸又苦又忘不掉。
不过,他没敢跟任何人提,因为他知道他们两个没戏。
一晃过去两年多,薛庆有还时时念着她,偶尔会偷摸打听她过得好不好。
薛灿听完,震惊不已。
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庆有哥,竟然还是个纯爱战士!
这事她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得想办法帮帮这对苦命鸳鸯啊!